豈信荊棘埋銅駝。
覺來俯仰失千劫,
回視此水殊委蛇。
君看岸邊蒼石上,
古來篙眼如蜂窠。
但應此心無所住,
造物雖馳如餘何。
看完了,尹凡說,這海會法師看來還是有些道行啊。
魯力隻是抿嘴一笑,什麼話也沒說。
用齋飯的時候,弘印和尚說自己有事不能陪客,讓他們自己慢用。小和尚替他們在和尚用膳的齋堂邊一間小屋裏布了一張桌子,用一個托盤端上來四個菜和三碗飯。四個菜是:素炒豇豆、熗黃瓜條、猴頭菇爆春筍、口蘑豆腐湯。另外又用小木盆裝了些飯放在一邊,讓他們吃完了自己再添。菜雖然是素菜,但由於爬了山,幾個人都累了,肚子也早餓了,吃起來就如風卷殘雲,一下就把小木盆裏的飯也都吃得底朝天。危雅簫吃完,從坤包裏掏出餐巾紙來抹抹嘴:
想不到和尚們的飯還真不錯!
魯力笑笑:這是給你們的特殊優待呢。
危雅簫不信:雖然飯不錯,也不就幾樣蔬菜嗎?這還用得著優待?
魯力說,你等會兒看見就知道了。
從小屋裏出來,經過齋堂,隔著窗戶看過去,和尚們的午飯已經準備好了,幾個長條桌子上,長短不齊的筷子和缺邊豁口的碗倒放得整整齊齊,一個大大的木桶正冒著熱氣,裏麵是米飯,還有兩個小一些的木桶裝的是菜。見裏麵一時沒人,尹凡和危雅簫走進去看,隻見一個木桶裏是包菜,另一個木桶裏則是白菜,炒得黃乎乎的,幾乎看不見油星。危雅簫吐了一下舌頭:
天啊,這也叫飯啊,和豬食差不多嘛!
魯力連忙向她做手勢,意思是不能再說。
三個人將出梵音寺時,弘印卻在一個和尚陪同下匆匆走了過來,他一邊向魯力施禮,一邊看著尹凡和危雅簫,他身邊的和尚用嘴朝危雅簫呶了呶,弘印馬上對著危雅簫雙手合十:
怠慢了兩位施主,感謝施主對本廟的關懷,還望施主多多光臨!
魯力不知道為什麼弘印開始不出來現在才出來,而且對危雅簫這麼客氣,尹凡卻知道,這一定是因為危雅簫剛才給功德箱送了那麼一筆“功德錢”,弘印剛剛得到彙報,猜想危雅簫可能有些來路不凡的原因。雖說弘印一時這麼客氣,但危雅簫和尹凡都不想透露自己的身份,隻是跟他應酬了幾句,就告辭出門了。
到了危雅簫的小車前,尹凡和魯力握手告別,他心裏對魯力受了打擊報複卻能夠這樣通達地生活而感到有些敬佩,心想,自己要是遭遇到同樣情況卻未必能做到像他一樣呢!如果有機會,要能夠幫助他調回市裏工作才好。這樣想著,他不由自主就說:
怎麼樣,魯力,跟我們回市裏去玩一玩?
魯力卻沒有猜出尹凡內心閃過的念頭,他倒是覺得尹凡這個人沒架子,重感情,於是說,市裏我今天就不去了,反正這兒到市裏不算遠的,每個星期差不多都能有一次機會去,你們難得來這裏,我就送送你們吧。把你們送到山下,然後我想辦法搭便車回來。
賽歐車沿著來時的路下山,路上,尹凡說:
魯力,我真沒想到你為人這麼達觀,簡直可以和這山上的和尚一起參禪了。
危雅簫倒在一邊不屑地說,這些和尚啊,還講什麼參禪,哼,我看他們勢利得很!
尹凡怕魯力對這樣的話反感,沒有做聲,魯力卻說:
確實是這麼回事。我以前也以為和尚們都清心寡欲,六根清淨,了解了才知道,和我們俗界沒多少區別。
魯力這樣說,尹凡又來興趣了:怎麼個沒區別?
紅塵中的人,無非爭名奪利,官場上就圍繞一個“權”字拚死拚活,廟裏的和尚其實也差不多。比如說海會長老的幾個弟子就為了爭取海會的信任和重用——這廟裏也有分管總務、錢財等等的職事,誰要是被分派管理這些事,自然是深受器重的了——而互相背後拆台,據說還吵過幾次。海會自己嘛,人家都說他要是進官場的話,一點不比官場老手的手段差。
尹凡有些不信:這是傳說還是確有其事?
別的不說,就說對於梵音寺的級別,海會便很有想法。寺廟現在定的是副縣級,級別比管理局低,他心裏一直不太舒坦,所以一直在活動,也想定一個正縣級。他和馬世龍的關係拉得可緊了,聽說馬世龍早已經答應幫他活動解決升格問題,還說馬世龍打了包票,要把市委王書記請到梵音寺來“視察工作”,並要海會想辦法將明年新年第一炷香讓王書記來燒。
燒第一炷香?尹凡感到不解。
每年新年能燒第一炷香的可都是不一般的人物!這第一炷香,叫“開福門”,說是燒了第一炷香,當官有官運,經商有財運,而且運氣擋都擋不住的。
尹凡點點頭,並用眼角瞟了一下危雅簫,危雅簫不像來時一路隻顧得講話,一副很認真開車的模樣,但表情卻似乎不那麼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