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沈青杳還不叫沈青杳。
她像所有山裏小城的女孩一樣,不是花草就是雲霞。
她極不喜歡那個名字,太普通,太隨便,一個班裏五六十個人,起碼能重三四次。
高一點的,老師叫她們大某某,矮一點的是小某某。沈青杳這種,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夾在中間的,被自動忽略。
那時候她還沒長開,不像現在這樣好看。為了方便洗頭,留著短發,校服一套,更像男孩。
所以班上的女生覺得她不好親近,不愛跟她玩。男生又嫌她是個女孩,融不進他們的圈。
學生社會最會被比較的兩樣,樣貌、成績,她沒有一樣拿得出手。每天背著書包,往返家和學校,腦子裏沒有未來,沒有規劃,隻等著年紀一到,實現大人口裏的自然而然。
直到考上初中。
小縣城,教學質量低,管得不嚴,能考過中考的都是下了苦本學的,老師眼裏的小驕傲。沈青杳那時的眼界被一道道山束縛,不知天外有天,隻覺這些好學生假得很,她瞧不上,也怕苦不想學。
久而久之,就成了不懂上進的差生,排在末尾,坐在後排,放學不回家,跟著後排的難兄難弟在街頭巷尾亂竄。
日子一長,和街頭前輩們有樣學樣,從差生混成了壞學生,十足流氓氣。
那時候,爸爸在外做工,媽媽體弱,就留在家裏,一麵照顧她一麵接點手工活。
爸媽對她要求不高,隻希望她能老老實實讀書,最少也要考個高中。這是他們從那個讀不上書的年代裏,學到的唯一真理。
可事與願違。
沈青杳沒在學習上混個中遊,到在流氓堆裏混了個老大。
她在這方麵非常有天賦。再加上慢慢長開,天生的漂亮讓她在一眾花大衣土長褲裏格外顯眼。初中三年,手底下多了好多小弟,一口一個“青哥”,唯她馬首是瞻。
中考那年,別人的誌向是考個好高中,她卻是努力混成這一片的“青爺”。
所以,自然而然,她進了本地最差的高中。從這裏出去隻有兩條路,職校和肄業。
媽媽氣得白了五根頭發。爸爸連夜從外地趕回家,對著那張通知書,一陣長籲短歎,然後出了家門。
他是個粗人,隻認得幾個字。他要去找念過書的親戚朋友,給女兒謀一謀第三條路。
這條路顯然不好謀。他們家一沒錢二沒權,隻能靠沈青杳自己努力。
於是三天後,爸爸又踏上了務工的路,媽媽接了更多的活。他們都想趁還能幹,給沈青杳多攢點錢,以後結婚生子,都用得著。
原本這樣,倒也無事。
她就在小縣城安安穩穩的,什麼江市什麼霍家,商政錢權,都離她遠遠的。
可還是那四個字,事與願違。
“霍之蘊每個月給你開多少。”
霍之藹不挑,吃著泡飯加榨菜。
沈青杳愣了一下,神思收回,才想起自己跟這個少爺是包養關係。
“50萬。”
霍之藹沒忍住噗嗤一聲。
“就這麼點?他怎麼好意思養情人的。”
“很少嗎?我媽一盒藥一萬塊,50萬都能給她吃撐了。”
“我在後麵加個零。”霍之藹神色如常,就好像他加的不是零,而是罐子裏的一根榨菜。
“你這是要折我壽嗎?”沈青杳真誠發問,500萬,她的命都不值500萬。
“而且我沒記錯的話,我是你拿兩億四千萬換來的吧?我沒欠你3個億就不錯了,你怎麼還給我打錢。”
“換你的是條項鏈,石頭而已,遍地都是。況且還是我撿漏撿來的。”
霍之藹放下碗筷,抽了張紙巾擦嘴:“這樣吧,你先跟我一年,每月500萬,一年6千萬,剛好補上那漏,就當給霍之蘊捐款做慈善了。”
“我不知道他給你買了多少房多少車,但在我這,這一年你隻要乖乖的,就是想要自由女神像我都給你運回來。”
這餅真大,沈青杳一時不知從何下嘴,於是半開玩笑道:“那我想要你的腦袋,你給不給?”
霍之藹看著她的眼睛,笑得半真半假:“給啊,你有這個膽的話。”
沈青杳也笑了。
她真有這個膽,但她要自己親手去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