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再訪思湖(1 / 1)

豬老大背著急救箱,不知不覺又走到了思湖邊上。他想知道,河馬到底為什麼要殺死豬六。

思湖的湖麵上出現了豬六的影像,他正在任勞任怨地替河馬一家幹著活。此刻他剛剛下班,一進門,小河便又指使讓他幫自己擦皮鞋。在豬六生前的影像中,他無時不刻不在幹活,工作中的事,生活中的事,隻要是河馬一家的要求,他全都有求必應,廢寢忘食。也因此,他得到了可以與河馬全家同桌共餐的特權。

飯桌上,河馬一等官說得最多的一句話便是:“如果你表現好,我就把小河嫁給你。”豬老大用腳趾頭想想便明白,河馬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把獨生女嫁給一個非同種族的、而且出身也沒那麼好的豬六。但是豬六卻被這句話蒙蔽了雙眼,日久天長,他慢慢開始相信,隻要他足夠努力,付出夠多,就可以俘獲小河的芳心,最終成為河馬家的上門女婿。

綁架事件以後,豬六為了向河馬證明“他為了河馬一家可以赴湯蹈火”,從而殺死了偷聽了他們說話的同胞手足豬老二,並以此為榮,正式向河馬求娶小河。而一向沒有把豬六放在眼裏的河馬,把豬六的這些話視作威脅,他看中的隻是豬六的勤勤懇懇和有求必應。但是如今,豬六卻對他有了要求,這樣的豬六,無論如何也留不得了。那天,豬六喝下了第一杯夾竹桃熬成的汁液……

豬六的身體漸漸變得虛弱,但他還是馬不停蹄地做著河馬吩咐的各種事情。有一天,河馬答應了女兒的婚事,小河興奮地前去跟豬六說,豬六便誤以為河馬答應的,是他和小河的婚事。他更加盡心竭力地為這一家子做事,不睡不眠前往險峻的山地采來小河隻為美容的珍貴草藥。剛剛走進家門,迎接他的不是心儀美嬌娘的聲聲感謝,而是一個他從來沒有見過的麵孔,而這個麵孔的主人,正是小河的未婚夫。

豬六甚至連“為什麼”都沒有問出口,便又被他們指使著做下一件事情了。震驚和失落帶來的絕望,讓他的身體無法移動,但是河馬一家子卻認為他這是“偷懶”和“不知好歹”。氣急攻心,加上長期攝入了夾竹桃的毒素,豬六一下子嘔出了一大口血,不巧的事,這口血不偏不倚砸在了小河白嫩的身體上。

小河尖叫起來,為了表現自己威武雄風的帥帥河立刻抄起一腳,對著豬六就狠狠地踢過去。豬六一個踉蹌便跌進了水池裏。

畫麵終止。豬六幾乎在摔進水池的那一瞬間就命喪黃泉了。

豬老大重重地歎了口氣。豬六為了仕途順遂任勞任怨,甚至不擇手段,但無論他怎麼努力,在那些所謂高官的眼中,他也隻不過是一個可以隨時利用,也可以隨時棄用的棋子。豬老大想,這都怪自己不好,一心隻忙著自己的事情,卻對兄弟的事情不管不顧——豬老三盲目辭職探險,他沒有及時去找他回家,這是他的錯;豬四半夜尋夫,他阻止未果,至少應該陪著她一起出去;豬六和小九身體越來越差,他身為醫生卻無法或沒有及時找出病症,豬六中毒而亡,他負著不可推卸的責任;豬小八去了動物園,數載沒有音訊,但他也沒想著去找找他……豬老大把他們帶到了森林裏,卻沒有盡好兄長之責,致使他們紛紛落難。他心愛的妻子豬五也是,他原本以為自己能給她提供衣食無憂、受人尊敬的生活,然而世事難料,莫名其妙的綁架案讓主持公正的他一朝失去所有。此時此刻,豬老大甚至有些後悔當初沒有聽靈貓的話,但他立刻就被這個念頭嚇住了,也為突然違背了自己的良知而厭惡自己。

哀莫大於心死,豬老大此刻的心情便是如此。他覺得自己一無是處,完全沒有繼續前行的勇氣了。事業上,他惹怒高官,慘遭打壓,永遠無法東山再起;生活上,他的兄弟姐妹接連死去,他卻無能為力,他在家中整天唉聲歎氣,他的妻子整天忙著安慰他,還要服侍他的生活起居,他覺得自己簡直是個廢物——這樣的廢物簡直沒有活下去的必要……

他們剛來森林的第一天,他記得當時有豬問貓頭鷹先知,“如果喝了思湖的水會怎樣?”貓頭鷹先知說:“如果喝了思湖之水,你就會變成思湖中的鏡像。”如今,豬老大明白了,這思湖之水,乃是忘憂之水,喝上一口,便了卻了今生的憂愁。

豬老大掬起一捧思湖湖水,他看著水,水仍然倒映不出他的影像。他把水送到嘴邊,平靜地喝了下去,卻突然又莫名其妙想起豬六撿起的那片樹葉。豬六在森林法院上為了維護河馬,宣稱那片樹葉上沒有任何字;但是河馬卻對他說,樹葉上沒有字的事,絕對不要對任何動物說……

河馬為什麼不希望樹葉上沒有字的事被其他動物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