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姐。”少女撫在玉棺上的手輕輕抖了起來,張揚而調皮的眉眼畜滿哀傷,咬牙一顫,淚如泉湧:“師姐……!”
見者心哀,聞者心傷。
公輸雲上前一步,眼中半是哀惘半是空洞地看著少女,茫然痛瑟,一動不動。
哭聲愈響,漸漸成喑,阿悅按在玉棺上的手慢慢收緊。
身後有欲要上前安撫的女眷,未及走到少女身邊,便聽見哢嚓一聲,冷玉棺上裂開一道深厚的裂紋。
周遭的人均一震,下瞬便見紅衣花火般於眼前一掠,長劍出手,寒刃過眼,少女冷立靈堂之上,眼中凝淚而冷,持劍直指最近的墨衣男子。
風嘯劍冷,越水凝華。
男子略略抬眼看了一眼紅衣少女,動也未動,白幔拂亂的驚呼聲中劍身直刺沒入,穿肩而過。
一小蓬血在男子背後噴灑濺出,濺上了拂動不止的白幔,如花如雪。
“莊主!”一眾之人皆驚呼,不少公輸家旁係均已目斥少女,拔劍而起。
管家公輸競急步上前,被男子伸手止住。
公輸雲原地晃了一晃,眼神深寂如潭,愴白著臉看著少女,仍是一言不發。
“不過兩年……才兩年……”阿悅麵色冷凝地看著錦衣墨紋的男子,長睫有淚,雙眉冷俏而肅殺:“……你們公輸家做何解釋?!”
風拂幔舞,少女一身鮮紅赤色的長裙在白紗垂搖中豔烈如火,灼眼如燒。
公輸雲身側的管家思忖過,肅麵上前恭聲道:“姑娘必是大少夫人的師妹,繼風崖子之後的越女劍傳人、江湖武榜排名第十的霜寧郡主:‘小越女’葉悅葉姑娘?”
紅衣少女麵上單薄冷傲,嬌俏的麵容凝滿悲怒的凜然和不容輕覷的肅殺,是哪怕心思單純本性直率依舊不可抹殺的心高氣傲,直接凜冽。
葉悅仍舊直視著公輸雲,眸中有火,烈烈逼人:“你說!!”少女冷喝:“我師姐是怎麼死的?!!”
一側管家立時道:“大少夫人是難產而死。”
淚盈於睫,顫然而落,葉悅聲音微啞:“她武功高強,貪吃又好玩……隻是生個孩子……怎麼……就會死了呢??”
公輸雲的身體亦微微抖了起來,肩頭長劍仍在,血無聲浸滿長衣。抵著紅衣少女手中之劍,竟就向著葉悅走了一步。
“莊主!”
“小少爺!”
墨衣的人眼中那深刻入骨的悲愴疼痛,毫無預兆地傾倒進了紅衣少女心中,葉悅看著麵前這個男子的眼神,心口無法抑製地緊緊揪起,不得不,不得不感受到他壓抑如山的悲與疼,殤與倦。
五指顫抖,葉悅看著他,竟是下意識地鬆開了手中的越水劍,向後退了一步。
公輸雲表情接近扭曲,唇角輕揚,看著少女,又轉向身邊那沉冷的玉棺……伸手輕觸。
似乎是想笑,最後卻隻有血,流出嘴角……順顎而下。
葉悅看著他,不知過了多久,喃聲道:“你是師姐夫……公輸家庶出長子……公輸雨?”
肩頭的劍無可支撐,在男子的動作下硬生牽扯而出,摔落在地。劍尖溫熱的血滴濺一地,如同潑墨朱砂,豔豔奪目。
男子極低聲、壓抑而沉冷道:“……我是公輸家嫡出次子……公輸雲。”
葉悅不知為何茫然地搖了搖頭,“你不是……你不是師姐夫……?”
管家快步上前扶住了男子,聲音平肅道:“小少爺與大少夫人隻是叔嫂關係,是我祭劍山莊的莊主,大少夫人的小叔。”
心頭有種強烈而尖銳的直覺,葉悅渾身一震,失聲喃道:“風姑娘難產生下來的孩子可不是大少爺的……”雙眼驚直,直直看著麵前麵色冷白的男子,少女突然驚聲道:“……是你的?”腳下微晃,葉悅更加走近了一步:“師姐生的孩子是你的?是不是?是不是?!”
公輸競側身擋在墨衣的男子身前,語聲已近冷硬:“大少夫人難產是因懷孕不足七月便生養,氣力不濟,心血不足,才會不幸難產離世……與孫少爺是誰的孩子並無關聯。”
“……你們怎麼可以這樣對她?!”眼淚無聲溢滿眼眶,洶湧而出。葉悅整個身子都抖了起來,抬手一掌就要向黑衣男子胸前拍去。
動作毫無章法招式,已現無措。
“小少爺!”公輸競驚怒。
可是那人抬頭毫無情緒的一雙眼向她望來,葉悅一瞬間卻竟然下不了手……
那眼底沉澱積壓的噬骨之痛……壓得人喘不過氣。
他比我更疼。
眼前陣陣發黑……紅衣少女腳下一晃昏倒在趕來的青衫少年懷中時,無力更無措地意識到了這一點……
在那雙灰黯、空倦而悲抑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