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愛會死06(2 / 3)

其實也沒人犯了什麼不可饒恕的大錯,隻是在那個時空背景裏,我們的對立角色,或是我自以為你與我的對立,太過強烈。我告訴自己我不要原諒,你當時那可憎的一切。我要記得你曾經用一顆很邪惡的心這樣傷害我。我的記憶力並不是太好,腦容量也好像不大,但有些事情,我可以記得一輩子。

不管在後宮內,還是我們的現實生活中,不就是為了愛。那些想要阻擋、破壞我的愛的女人,那些明明知道我的存在卻不把我放在眼裏的女人,用著青春無邪的笑容、涉世未深的單純,踏入我的地盤驕縱撒野。

還有另外一種,明知故犯地挑戰了我的極限,毫不掩飾的惡意我也全盤收下。

即便感情已經過去了,我還是不能忘記當下吞咽下去的那口氣的味道。這已經無關乎男女感情了,這是女人與女人之間的拔河賽,輸贏根本不重要,但你要是使了壞作了弊,所有後果必將自己承擔。

可恨之人必有其可憐之處。寫這篇文,也算女人內心自己與自己的對話,希望在一字一句中,消化那樣龐大沉重的情緒。要承認內在的黑暗麵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隻是希望,多年之後,也許可以雲淡風輕笑看這些愛恨情仇,到那時,或許才真正擁有了,我們口中那一片廣闊天空。

我喜歡上一個女生。

七月的豔陽天,陽光燦爛得刺眼,透過窗簾的縫隙間,灑在小寶家裏那台新來的黑色鋼琴上,閃閃發著如同太平洋上的光亮。

小寶開了一間腳踏車行,賣的是這幾年從舊金山紅到全世界的Fixed Gear 單速車,主要是他從網絡上收購那些稀有的車架零件之類的,因為有興趣,從換個螺絲到零件的配置,從來不假手他人,在店裏,也總是搞得鼻子啊臉啊手指啊全都黑漆嘛烏、髒兮兮的。

誰曉得這個黑手大老粗,那天竟然說起了小時候的願望,就是想要學鋼琴,因為小時候家裏沒有那樣的環境,現在有能力了,想要一圓兒時夢想。

於是那年小寶的生日,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挑選了一架他早夢想已久的直立式鋼琴,死記活背的練習,然後當天晚上,硬是用布條蒙上了他的眼,彈奏出一首完整的生日快樂歌,她端出的蛋糕上燭光閃爍明滅,那短暫的喜悅驚訝卻像是預告了戀人間捉摸不定的難解未來。而那捉摸不定的未來,竟在半年後有了答案。

她說她一輩子不會忘記那一天的場景。

那天,依舊照著老習慣在床上翻來覆去,賴床。聽到大門打開的聲音,照例期待他帶著早餐(或中餐)回家,這是個沒什麼計劃也沒什麼特別的一天。

他慢慢走進臥房,坐在床邊,搖醒她:“寶貝,你起來了嗎?我有一件事情要跟你說……”

聞到空氣中那不同以往的氣氛,或是說熟悉的男人臉上出現了不熟悉的表情,她揉揉惺忪睡眼,調整一下早已睡到歪七扭八的褪色睡衣,戴上近視眼鏡,在床上坐了起來。

“什麼事啊?你說?”

他支吾很久,空氣中的懸疑隨著靜默的雪球而越滾越巨大,她靜靜地看著他,不安的極致其實比想象中來得平靜許多。

像是鼓起了一輩子的勇氣,他開口了。

“我啊,最近喜歡上一個女生,她是個很好的女生,年紀很輕,個性很單純……”

“嗯,然後呢?”她的冷靜開始讓人不自覺害怕了起來。

“我跟她之間真的什麼都沒有喔,隻是就真的很曖昧、很曖昧,曖昧到我覺得好罪惡,所以想告訴你,有這樣的事情發生過。但是如果你不喜歡這樣,我是真的可以完全再也不跟她聯絡的,我發誓!我隻是覺得,一定要告訴你,要不然我也自責得很痛苦。”

“你們認識多久了?都什麼時候碰的麵?”

“沒多久,大概半年吧,我有時候工作空檔就會去找她聊聊天呀,她有時也會來店裏找我,也沒幹嗎,就聊天而已。”

“嗯……那,你,還愛我嗎?”她緩緩點起一根煙,盯著火光燃起煙草的入神。

“當然還愛呀,但是那種愛就是已經有點升華了,就像是家人一樣的愛……。”

“嗯……”她這次的猶豫噤聲,像過了一世紀那麼的久。

“嗯……那,我們就分手吧。” 她起身去廚房倒了杯水,一個這麼家常的動作,在此刻像是舞台劇裏經過仔細排練後而呈現出來的精準,如此意味深長。幾個短短的字,結束了那麼多年的歲月。

身後傳來小寶的號啕大哭,這哭泣到底是悲傷難過自責還是抱歉不舍憤怒,其實誰都已經分不清楚。

“所以從那之後,我每次聽到《領悟》這首歌都會好難過‘當我看到我深愛過的男人,竟然像孩子一樣無助。’真的是那樣啊,隻是,那時候的我,腦中竟然沒有任何情緒,一片空白。”描述起這段巨細彌遺的過程,她語氣卻像沒事人那樣的雲淡風輕。

他一直哭一直哭,哭到抽搐著,她靜靜走到他身旁,抱著他,用體溫穩定著他的不安,用發絲圍繞著他的狂躁,好像慈祥的母親抱著做錯事的孩子一般,說著:“沒關係,沒事了,沒事了,我不會怪你的。”

“其實我也好難過好不舍,因為你知道我有多麼愛你,但是請諒解我必須這麼做,因為你打破了我對你快十年來的完全信任。

我不想變成一個學會猜疑的女生,那種隻要你晚回家了、偷偷看手機了、網絡上有女生跟你示好了、沒接到電話了,就要開始疑神疑鬼、神經兮兮的女生。雖然你們隻有曖昧,但曖昧卻也是最真實的感情,你動了真情,這一切就真的無法挽回了。就算挽回,也再也不一樣了。我不想變成那種連我自己都會討厭的女生,我不希望我們的感情最後在無止盡的不安、懷疑、猜忌中折磨到殘破不堪的悲慘模樣。

那樣太不值得了。

就讓我們把感情停留在現在最美好的樣貌吧,也許這樣,我們一輩子都會懷念對方。”

自認人生中沒有比此刻更艱難卻更頭腦清楚的時刻了,一字一句都那麼痛,她說,卻還是必須咬著牙說出口。

他點點頭,擦擦眼淚,隨手抓了幾件衣服,整理了離家行囊,就這樣,一聲再見,不知道何時才會相見。

而她終於發現,從天堂到地獄,其實也隻有兩三個小時的距離。

這故事過了好多好多年,心碎到不經意還是會在某個時候會讓人想起,雖然跟女孩聯絡少了,小寶也展開了全新的美好生活,但想到想到,心裏總是好酸好傷感的。

後來看到了《欲望城市》的電影,每個小情節就好似是身旁朋友故事的縮影,而別人演來的戲,看戲人卻是更清楚。戲中女律師Miranda 的老公,對,就是那個呆頭呆腦卻很癡情的Steve,跟她告解了自己出軌的意外,如同我們所想象的,他無法獲得Miranda 的諒解,兩人為了此事幾乎要分手了。我突然想到好久好久前的這個故事。

也許是年紀真的比較大了,看事情的角度也會不同了,現在想起來,這故事長得也不太一樣了。

所以男人要的,也許就是一種救贖和原諒吧。當男人哭著鼓起勇氣告訴你,他那不論是心裏或是身體上的不忠的時候,其實是來自無法麵對自己的罪惡感和壓力(還好他至少會有罪惡感),他在向你發出求救訊號,希望你可以充滿大愛地拉他一把,然後,手牽手一起回到正軌。

但是這件事情卻是談何容易,年紀小的女生一定辦不到,年紀大了點,也未必可以做到前嫌盡釋,就算原諒了,即便結了疤的傷口也得時時擔心著是否會在不經意的碰撞中再次血流成河。就像是電視劇《犀利人妻》裏麵大家最熟悉的一句話,“我們回不去了。”

所以到了最後,這故事還是必須長成這個樣子的,沒有那種如果當初怎麼怎麼決定,今天也許會如何如何的假設。

除非,在午夜夢回的時候,偷偷腦中閃過卻馬上抹去的念頭。

超完美分手

人們口中預言的末日過去了,我們慶幸著自己都還好好地存在著,身旁有些好朋友分手了,好難過也莫可奈何。

分手不是一件文字可以敘述出來的悲傷。它好痛好痛好痛,痛到比起來,什麼其他事情都不會痛了,但是它也會好、也會康複,隻要你願意好好麵對。

我想起了埋在樹洞裏的那個好美麗的故事。

分手後的十天像是十年那樣的漫長,轉眼間,一切事物變得如同前世記憶般、很陌生遙遠卻有種不知打哪兒來的熟悉。

她回到了兩人度過無數美好時光的公寓,踩著樓梯一步步踏回自己的傷痛,是有那麼幾分鍾,沒有力氣繼續往上爬,但終究,還是回到家了。

推開厚重木門,所有家具擺設光影氣氛,就像當初被倉皇丟下時的那樣,淩亂、空洞、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躡手躡腳地,她小心翼翼地踏著每一個步伐,走過家裏每一個房間、每一個角落,彷佛要找尋曾經那麼開心的痕跡,好努力好努力,卻失敗了。

頹坐在老舊沙發,深呼吸,點上煙,歎口氣,她傳了個簡訊給他:“今晚十點,我在家裏等你,我們聊聊好嗎?”

“好。”他的迅速回傳總算有帶來一絲小小的安慰。

放下電話,她繼續著家裏的小探險,這裏聞聞、那裏看看,翻起了以前的相簿,摸了摸他送她的衣服,躺躺那張嘰嘰叫的雙人床,拾起化妝台上的單隻耳環對著鏡子比了一下,再拿出抽屜裏的唇膏塗上。就像是闖進了一個陌生人的家、一對恩愛情侶的故事裏,她用一個旁觀者的身份,好奇地想象著他們的世界,疏離得如此理所當然。

時鍾指針指向十點,好像可以看到齒輪卡進時間的精密細縫“咖”的一聲,一切回到現實。

她坐在沙發上總是習慣的那個老位子,不知道是不是跟記憶床墊一樣的道理,那位子有點細微凹陷,卻正好包覆住她的緊張與不安。然後,關掉了音樂,她聽到了在安靜巷弄中樓下顯得異常明顯的開門聲,甚至連鑰匙轉動的聲音好像都聽得一清二楚。

她開始來回踱步,稍微檢查一下自己從來沒這麼削瘦的麵容,這是這十天來第一次認真照鏡子耶,她突然驚覺,瘦了其實還挺美的。

十點四十五分。終於聽到三樓到四樓的樓梯間傳來沉重腳步聲,她開始從一數到一百,像是小時候熟悉的一二三木頭人。他正好踏上了門口這一階,口袋摸著鑰匙,一抬頭,她也同時打開門,兩個人還是擁有那麼精準的契合,那是排練計算不來的,那是與生俱來的。

他抬頭的第一眼,就與她四目交接,有點被驚嚇的惶恐:“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我當然知道。”接著他們相擁大哭,哭到全身發抖、不能自己。

“傻瓜,我們在一起那麼多年了,我怎麼會不懂你?我怎麼會不懂你的每一步踏著有多麼艱辛,我怎麼會不懂這個家有多難走回來?”她在內心不斷重複著。

不知哭了有多久,她擦擦眼淚,扶著哭到無力而發著抖的他,十指緊扣地像是捧著一個玻璃易碎的娃娃那樣的,很小心地,牽著他到沙發上坐下。

“你好嗎?”

好簡單的一句問候,此刻聽來好令人心碎。

他說這幾天他把自己丟進了完全的黑暗,斷絕了所有聯係,一個人跑到了山上露營,晚上天黑了,黑到很黑很黑,伸手不見五指的黑,然後就著心裏的黑暗與黑夜共處,反省、自責、痛苦、悲傷,讓黑夜吞噬所有負麵情緒。

她說她跑去了一個好友的家借住了十天,離開了台北。

每天失魂落魄地,這裏躺那裏睡,睡醒了就哭,趴在木頭地板上哭,趴在木頭餐桌上哭,哭累了就睡,睡醒了就出門走走,看看星星看看海,看看夕陽看看山,畫了些畫,還寫了很多書法,然後再繼續哭,哭醒了睡不著就喝酒,喝醉了就去睡,睡醒了繼續哭,日複一日。

“但是我要說的是,我要謝謝你,很真心的那種謝謝喔!”她繼續說著,帶著開朗的笑,“這幾天,算是我人生最難過的日子了吧,想起來,我真的是一個還算滿幸運的女生,從小家裏把我保護得很好,沒經曆過什麼大風大浪,平平順順的。以前總覺得人家在說什麼很難過很傷心之類的事很荒謬,哪有那麼痛的感覺呀?但是現在我懂了,那真的好痛喔,文字言語無法形容的痛。謝謝你,讓我知道什麼是痛苦,讓我了解什麼是真的難過,我以後一定會變成一個更能夠體貼別人感受的人了。我也覺得我現在變成一個更有層次的女人了,因為我除了開心快樂之外,我也終於懂了悲傷痛苦。”

“是呀,我覺得我們人生的經驗就是要訓練我們成為一個更堅強的人,我們以後會遇到更多難過的事情,也許更多身邊親愛的人會離開我們,我們也會麵臨到更多的失去,這一切都隻是練習的開始,未來我們一定要活得更堅強也更美好。”他的情緒也漸漸穩定了下來。

“我這幾天就在想啊,如果電影裏麵說的那種,一輩子的最愛,是不是就是這個樣子呢?也許你很愛一個人,但也不一定要一直在一起?”他看著她說出了這段她一輩子也忘不了的話,就算隻是安慰也足夠了。

“我也不知道,也許有一天我們都會遇上其他的人,然後很相愛,但是你在我心裏的地位是無可取代的,我會一輩子很關心你、很支持你,不論發生什麼事情,我都會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