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霧裏看花(1 / 3)

楊文堯、查子清,早已運集了功力,蓄勢戒備,隻待易天行和徐元平一台之間,分出勝敗,立時將向那得勝之人出手,哪知事情大出意外,兩人竟然沒有硬拚。

查子清回顧了楊文堯一眼,道:“楊兄且慢……”

楊文堯微微一歎,接道:“眼下情形,全出了我們意料之外,咱們要怎麼辦?”

查子清道:“袖手旁觀,靜以待變。”

忽見徐元平睜開了雙目,神光炯炯環掃了四周一眼,道:“易天行,作亮出兵刃吧!今日之局,其結局定然是十分淒涼、悲慘的局麵,在場之人,能夠生離此地的,隻怕不多……”

忽聽一陣急促的步履之聲奔了過來,打斷了徐元平未完之言。抬頭看去,隻見駝、矮二叟,當先疾奔而來,在兩人身後,一頂紫色小轎一,小轎後緊隨著白發蒼蒼的梅娘。

候忽之間,那小轎和駝、矮二叟,已奔到了徐元平和楊文堯的停身之處。駝、矮二叟停下身子,微微向旁邊一閃,分站兩側,護住那頂紫色的小轎。抬轎的是兩個身穿士布短褲褂的彪形大漢,兩人等待駝、矮二臾站定了方位之後,才緩緩放下肩上的小轎。那隨在轎後的白發老嫗,突然槍上一步,伸手揭開轎簾。

一個麵垂黑紗的紫衣少女,緩步由轎中走了出來。

在場之人,除了易天行手下那些黑衣人,都已和這緊衣少女有過數麵之緣,對她的美麗,無不讚賞。不知何故,她竟然戴上了麵紗。隻見那紫在少女覆麵的黑紗,緩緩轉動了一周,突然舉起雪白玉婉,招了招手,說道:“查玉,你受了傷嗎?”

查玉隻覺一陣喜悅,泛上了心頭,傷疼也似是輕了甚多,站起身來,說道:“多謝姑娘關心,這一點區區之傷,算不了什麼。”

那紫衣少女仰手對易天行道:“查玉一定是你屬下傷的了,快些把解藥給我!”

易天行微微一笑,探手入懷摸出一個玉瓶,倒出兩粒丹藥,倒入那紫衣少女的手中。紫衣少女謝也不謝一聲,接了丹丸,立時緩步向前走去,衣抉飄動,掠著徐元平身旁而過。

一陣幽幽的清香,撲入了徐元平的鼻中,這香幽使徐元平為之心神一蕩,不自禁的轉頭望著那紫衣少女的背影。

隻見她蓮步緩移,柳腰輕擺,漫步走向直玉,柔聲說道:“這是易天行的解藥,他決然不會騙我,你可以放心吃下去。”

查玉受寵若驚,結結巴巴地說道:“姑娘胡賜,縱然是有毒之藥,在下也不敢推辭。”

伸手去接那紫衣少女手中的藥丸。

她麵上垂看重重的黑紗,沒有人能看到她麵上的表情;但卻可從那溫柔動人的聲音中,聽出了她對查玉是那般款款情深。

隻聽她嬌聲說道:“你受了傷啦,最好不要勞動,就讓我喂給你吃吧!”說完話,她竟然當真的舉起右手,把手中藥丸,送入了查玉口中。

在那個時代中,縱然是夫婦之間,也隻能在閨房中談情說愛,至低限度也要在沒有人看到的地方;但這位紫衣少女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這般的肆無憚忌。所謂男女授受不親,她這舉動簡直是大逆不道。

楊文堯看的微微一笑,道:“恭喜查兄。”

查子清道:“強敵環伺,生死難卜,何喜之有?”

楊文堯還未來得及說話,那紫衣少女柔媚的聲音,重又傳了過來,道:“你隻管放心好了,縱然易天行給你的真是毒藥,我也能把毒解掉!”

查玉道:“姑娘醫術,在下親自所見,當有起死回生之能。”

紫衣少女嬌聲道:“你這般信任我,我心中很快樂。我們那南海門下奇書上不但載有各種武功,而且還記有各種醫道。我胸心所知,隻不過那書上九牛一毛。將來咱們可以挑燈夜讀,共研那書上記載之學,願你成為天下第一高手,我學成當代中第一名醫,你救人、我濟世,咱們並轡江湖行道。”

查玉如聞伯樂般,聽得他自己也不敢相信,隻覺一陣緊張,汗水涔涔而下,輕微的喘息著,說道:“你這話……可都是……當……真……的嗎?”

他心中太過緊張,口齒也變的不聽話了,一句話說了兩三次,才斷斷續續的把它說完。

那紫衣少女緩緩伸出手來,抓住查玉一隻手腕,說道:“字字出於肺腑,句句發自內心,我在這樣多眼睛相視之下,這般待你。你難道還不肯信我嗎?”查玉道:“我不是做夢吧!”

紫衣少女道:“秋陽高照,哪裏會是做夢,咱們別在這荒野的地方多倍,跟我走吧!”

蓮步輕移,緩緩向前走去。

查玉心中也不知是喜是驚,一臉茫然之色、隨在那緊衣少女身邊而行。

楊文堯一跺腳,道:“有子如此,夫複何憾,查兄的今郎,好叫兄弟眼熱……”

查子清微微一笑,接造:“隻怕楊兄不是眼熱兄弟犬子,是南海門奇書惋惜。”

楊文堯道:“哪裏,哪裏,兄弟為查兄和令即高興還來不及,豈會有妒忌之心?”

查子清忽然歎息道:“此事發生的太過突然,隻怕未必足福,兄弟倒是為犬子擔憂。

那紫衣少女拉著直玉走了兩三丈遠,查玉才似乎清醒過來,低聲說道:“家父尚被困此地,在下一人隨姑娘而行,心中實在難安。”

那紫衣少女回過頭來,說道:“你不會叫他來嗎?”

查玉回過身子,通對查子清一禮,叫道:“爹爹。”

查子清微微一皺眉頭道:“什麼事?”他口中雖是高聲相問,但人卻大步直走過來。楊文堯眼珠一轉,緊隨查子清身後而行。那杯守在四周的黑衣人,突然舉起手中金簡,對著了查子清和楊文堯。

查子清冷冷喝道:“你們要幹什麼?”候而停住了腳步。

查玉看的心頭一跳,回頭對那紫衣少女道:“家父被易天行手下擋駕了。”

那紫衣少女舉起素手一揮,高聲說道:“易天行,把你這環伺在四周的黑衣人撤了好嗎?”

易天行大步走了過來,微微一笑道:“在下一向等重姑娘之言。”舉手互去兩掌,高聲喝道:“未得我令諭之前,一律不許出手,違者處死。”

那舉起手中金筒的黑衣人,果然一齊收了金簡,向後退去。

那坐在一側療息傷勢的冷公霄,突然站了起來,急步奔到楊文堯身後。

丁玲眼看群豪齊齊撤走,低聲對丁炎山道:“叔叔能夠走動嗎?”丁炎山全身被沙土埋起,須發盡都燒光,削瘦的怪臉上,也燒的傷痕累累。

這傷勢如換上了平常之八,早已氣絕多時,但萬炎山憑仗武功,運氣抵拒烈焰,傷勢雖極沉重,但人還未暈過去,仍有極強的求生意誌,聽得丁玲之言,忽然挺身而起,道:“這點傷大概還要不了叔叔的命。”

丁玲凝目而望,隻見他全身衣服,已被火焰燒去十之八九,代替的是滿身白泡,全身上下,已經找不出一片好肉,當真是慘不忍睹,黯然一歎,別過頭去,哭道:“叔叔傷勢如此之重……”丁炎山大聲接道:“你哭什麼?”大步向前走去。

楊文堯、查子清、冷公霄都情不自禁的回顧一眼,見他摻重傷勢,都不禁由心底泛起一股寒意。徐元平目睹那紫衣少女對查玉的深情模樣,心底忽然泛生起一股莫名的感傷,似妒忌,也像惘然。他無法分辨這滋味是很,是愛,在他的生命中。從未經驗過這些事情。易天行負手而立,神態間一派悠閑。

那紫衣少女當先而行,查玉緊隨那紫衣少女之後,查子清、楊文堯、冷公霄魚貫相隨,丁炎山距三人大約有一丈多遠,他雖然昂首挺胸,大步而行,但步履之間,搖擺不定,顯然在勉強支持。這時,神丐宗濤也奔了過來,他原和易天行動手相搏;但易天行想用天罡陣的威勢,來迫使查子清、楊文堯就範,隨讓拂花公子和三個白衣童子,出手困住宗濤,準備先把查子清、楊文堯等迫服之後,再設法解決神丐宗濤和徐元平的事情,或把兩人殺死,或生擒收為己用,反正目下已被各大門派揭穿了偽善麵目,這個虛名,大可不必再多保留,索性揭去偽裝,大幹一場。

哪知他計劃雖好,但結果卻事與願違,徐元平的武功高出他意料之外,正在他將要說服查子清、楊文堯的當兒,出手來攻,影響了全局。這紫衣少女不速而至,又出他意料之外。

易天行心機深沉,一看眼前形勢,對己大是不利,如若不給那紫衣少女留下情麵,南海門出手助敵,立時將強弱易勢,何況他對那紫衣女的智慧,早已心折,想她深入墓援陣來,定然早已有了準備。

他心念一轉之間,當時就決定了聽那紫衣少女的話,進而或可和南海門結盟,以對付中原武林同道,退而保存實力,免得元氣大傷。

宗濤衝開拂花公子和三個白衣童子的圍困,大步奔了過來,正趕上丁炎山強忍傷痛,步出墓地。

他雖然不齒丁炎山的為人,但見他傷勢如此之慘,也不禁黯然一歎。

丁玲急步走近宗濤,低聲說道:“幹爹,你和徐相公一起走吧!此時不是爭氣逞勇之時。”

宗濤久走江湖,見識搏廣,對目下情勢早有預見,如若那紫衣少女帶著楊文堯等一幹人去後,易天行必將用全力對付徐元平和自己,此地實已不宜久留。

心念轉動,回頭對徐元平道:“走吧,來日方長,報仇亦不必急於一時。”

徐元平道:“我去接金叔父出來。”他生具至性,時時以金老二的安危為念。

抬頭看去,隻見金老二蜷伏墓塚一側,動也不動一下,看樣子似是受了重傷。

徐元平縱身一躍,直撲過去,兩個起落,人已到金老二的身邊。

隻見他雙目緊閉,臉色鐵青,但全身卻不見一點血跡傷痕,徐元平心頭一震,伸手向他前胸摸去,隻覺心髒微微跳動,尚有一息未絕。

他輕輕歎息一聲,左手一伸,抱起金老二,背在背上,右手橫劍,大步向前走去。

這時,那紫衣少女帶著查玉、楊文堯等一千人,已行至十餘丈外,隻有神丐宗濤,還站在原地等他。

易天行兩道眼神一直盯在徐元平的身上,嘴角間微泛笑意,直待徐元平走近身側之時,才突然一伸左臂,攔住去路,笑道:“小兄弟不再留一會嗎?”

徐元平右手一揮,一道青芒,模削過去,迫得易天行倒退三尺。神丐宗濤縱身而起,冷笑一聲,道:“易天行,你自信能以擋得老叫化和徐元平兩人聯手之力嗎?”

徐元平豪壯地接道:“晚輩分生一世,旨在為父母報仇,隻要能手刃親仇,縱被亂刃分戶,亦是死而無憾。老前輩隻請把晚輩這位叔父帶出險地,尋找一位名醫,療治好他的傷勢,要他把晚輩複仇經過,書焚我父母、恩師靈前;晚輩就感激不盡了。”左手一送,硬把背上的金老二送了過去。神丐宗濤微一沉吟,終於伸手把金老二接了過來。徐元平一揮手中戮情劍,肅容道:“易無行,你已經知我是誰了!不用再多費回去解說,我親耳聽到你口述殺害我父親的情形,親目看到你殺害成恩師的經過,你快些亮出兵刃吧!”說罷,誠誠敬敬的捧劍而立。

易天行一看他捧劍而立的姿勢,心頭微微一凜,暗道:此人武功不知來自何人傳授,對劍道一門,似是有著甚深的素養。

宗濤背著金老二,一連兩個飛躍,趕上丁玲,叫道:“小鬼女!刀丁玲回頭說道:“幹爹嗎?”

宗濤道:“你把這人背上……”他突然放低了聲音:“到那日我和徐元平動手的廟裏等我。”

丁玲一臂受傷,但她仍然強忍著傷疼把金老二接了過來。

宗濤突然一躍,淩空而起,探手折下一枝鬆枝,掂在手中,重又大步走了回去。這時,那帶先而行的紫衣少女突然停下來,牽著查玉一隻手,笑道:“咱們瞧瞧熱鬧再走。”聲音柔媚,動人悅耳。查玉連聲應道:“好啊!”隻覺她抓著自己手的纖措做一用力,竟然又重走回去。

楊文堯、查子清等,都已脫出了那黑衣人的包圍,股氣大壯,個個停步而現。

隻有冷公霄和丁炎山頭也不回一下,仍然大步直行。

兩人受傷甚重,必須早些脫離此地,才能想法子治療。

丁玲緊隨在丁炎山身後,走過紫衣少女身邊時,忽聽那紫衣少女說道:“這人全身火毒已攻內腑,三個時辰內不於救治,非死不可。”丁炎山倒目望了那紫衣少女一眼,欲言又止。

紫衣少女忽然大笑道:“你瞧什麼!當今之世,隻有我一個人能夠救你。”

丁炎山似是自知傷勢無救了,重重的咳了一聲,低聲對丁玲說道:“玲兒,你快回鬼王穀去吧,我是沒有救的了,縱然有救,這等活罪,我也難以忍得下去。”身子一轉,直向正東走去。丁玲回目望了那紫衣少女一眼,看她嬌軀依偎在查玉肩上而行,心中忽然一動,暗道:此女縱是一代天人,不拘俗凡禮法,也不致在這等眾日睽睽之下,故意做作出這等勁兒,隻怕是另有作用。心念一轉,高聲說道:“姑娘請暫留一步,賤妾有事請教。”那紫衣少女果然停了下來,回頭說道:“丁姑娘有什麼事?”丁玲道:“賤妾叔叔火傷極重,舉世間既隻有姑娘可醫,不知可否一發慈悲心腸。”紫衣少女道:“你求我救他嗎?”

丁玲道:“我求姑娘。”

紫衣少女格格的嬌笑聲,從那濃重的垂麵黑紗中傳了出來,道:“我如果答應你救他性命,不知你如何感謝於我?”

丁玲道:“姑娘隻管吩咐,隻要我力所能及,無不答應。”

紫衣少女道:“可惜我需要別人的幫助太少了,這麼吧,咱們先記到帳上,等到以後我有需人之處,再請你幫我做一件事,好嗎?”了玲想到丁炎山垂危的傷勢,不假思索地接道:“好吧!”那紫衣少女突然轉過頭去,說道:“梅娘,用咱們南海獨門手法,團住那人全身穴道,再把咱們南海神丹,聘他一粒,別讓他元氣散去。”

梅娘微微一怔,道:“怎麼?你當真要救他嗎?”

紫衣少女緩緩點頭,答道:“梅娘,難道現在你還忍心挑違我的心意嗎?”聲音柔婉淒涼,聽得人默然神傷。

梅娘突然舉起左袖,蒙在臉上,說道:“孩子,你隨便吧,我一定盡我的力量為作效命。”縱身一躍,落到了丁炎山身側,舉手一掌,拍了出去。

丁炎山運起功力,大步而行,但覺全身傷疼如割,難以忍受,正想自碎天靈要穴一死,忽覺一陣疾風撞了過來,隻覺全身幾處要穴一麻,人就暈了過去。梅娘探手入懷,摸出一粒丹藥,放入了丁炎山的口中。那紫衣少女突然舉手一招,道:“歐駝子,你把這人送到林外,交人好好看管。”

駝背老人大步走了過來,抱起滿身重傷的丁炎山,疾奔而去。丁玲輕輕歎息一聲,道:

“多謝姑娘慈悲,此思此德,我將永銘肺腑之中,目下既無事情吩咐賤妾,我要先走一步了。”

紫衣少女道:“你不能走,你必須留在這裏照顧他的傷勢,我答應你隻替他療治好身上所受的火毒,可不能幫你看顧他。”

丁玲望望背上的金老二,為難的一聲長歎,不知所措。

這時,易天行的屬下全都自行集中過來,團團把徐元平和宗濤圍了起來。

楊文堯低聲向查子清道:“查兄,看來那徐姓少年和易無行這仗是打定了,這兩人不論誰勝誰敗,都對咱們有利,不過目下還有南海門這一千人,縱然是可收漁翁之利,咱們也不能隨便出手。”

查子清道:“目下的情勢十分微妙,實叫人無法預測大局變化,看樣子隻有見機而行了。”

忽聽徐元平大聲喝道:“諸位請站開一點,免得被我誤傷……”易天行冷冷地接造:

“你們都站開,最少要站在兩丈開外。”

他朗朗大笑一陣,又適:“當今武林之世,用劍的人很多;但能夠馭劍擊敵的,隻怕難得找出一兩個來,你們今天可以開開眼界了……”

他聲音說的很高,顯然他是有意讓全場中所有的人一齊聽到。宗濤愕然一呆,低聲問徐元平道:“你習過馭劍的武功嗎?”徐元平淡然一笑道:“沒有,但在用劍之上,我得別人傳授過此種武功,不是易天行說出來,還不知道這就是馭劍之術。”宗濤手中鬆枝一橫,目光環掃了四周一眼,笑道:“好!今日一戰,不論你生死,但你的英風豪氣將永垂於武林了。六十年來,沒有一個人,在你的年齡裏有著你這樣的成就!”

這幾句話對徐元乎有著無比的鼓勵,隻見他劍眉軒動,豪氣飛揚,仰天一聲長嘯,說道:“老前輩過獎了,晚輩也許要在今日一戰之中,傷死對方手中,含恨九泉;但我確信,易天行亦將付出極大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