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元平沉吟了一陣,道:“在下答應姑娘,要設法給你療好內傷,此言一日未能實現,就有效一日。姑娘如能信得過我,暫請晚返鬼王穀幾日,容我再盡心力。”
丁玲笑道:“我和妹妹離家時日已久,很多事都要得稟告家父,萬一死在外麵,豈不抱恨終生?”
徐元平默然不言,心中卻暗暗想道:療她內傷,勢非相求那紫衣少女不可,我已強忍羞辱,求她救我叔父一次,難道還要再求她一次不成?
但我已答應丁玲替她療好傷勢,如今傷勢未愈,又勢難毀棄諾言,袖手不問……
查玉突然插口說道:“丁姑娘,咱們由金陵一路行來,相處時日不短,我怎麼一點也看不出你負有內傷?”
丁玲道:“如你早看出我負有內傷,咱們一路上也不能相安無事了。”
查玉冷冷說道:“原來丁姑娘還對在下存有成心。”
丁玲道:“江湖凶險,步步殺機,我對誰也不能相信。”
宗濤接口笑道:“不錯啊!老叫化也不相信你們趕來立武官,是幫忙小叫化救我!”
丁玲抬頭望望天上浮動的白雲,避不作答,恍如未聞其言。
查玉似想接口,但見他口齒啟動,輕輕的咳了一聲,卻未言語。
宗濤回頭望望那小叫化子,說道:“人家不願說話,你也變成啞子了?”
小叫化道:“弟子在趕往玄武官途中,遇得了查少堡主,和兩位姑娘……”
宗濤皺皺眉頭,道:“你怎麼知道老叫化被人家困在玄武宮中了?”小叫化道:“弟子……弟子……”
宗濤怒道:“我看你越來越不成村,連話也說不清楚了?”
小叫化道:“弟子是聽神州一君易天行說出師傅失陷玄武宮!”
徐元平道:“易天行……”
小叫化道:“易天行還告訴小叫化,要我轉告家師,是否需他出手相助?如若有用他之處,他決不推辭!”
宗濤冷笑一聲,道:“好一片虛請假意,老叫化如是不知道他的為人,倒是要被他一番虛情所動!”
徐元平道:“我們被困在水中中,如非天玄道長同意,隻怕見麵也不可能,易天行如何能夠救得?”
金老二接道:“平兒!作未免太小覷易天行了?他隻要答應出手相助,決不會無的放矢……”。
宗濤道:“天玄道長雖然劍術絕世,但如和易天行一爭長短,決然不是敵手,老叫化也信他能把咱們救出水牢!”
徐元平心中雖是極不同意兩人之見,但卻沒有出言反駁。
那小叫化樹臉望了徐元平兩眼,欲言又止。
宗濤卻似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回頭問查玉道:“你見過你爹爹沒有?”
查玉微微一笑,道:“見過了,如果不是家父趕到金陵,隻怕晚輩和兩位丁姑娘現在還被困在楊家堡中!”
言下麵露喜色,似是十分得意。
丁玲道:“查老堡主相救我們姐妹,我們姐妹十分感激……”
查玉笑道:“感激大可不必,貴穀和敝堡一向交誼深厚,禮應略效微勞。”
丁玲道:“如果楊文堯不肯釋放,憑令尊一人之力,隻怕也難救我們出堡,我對此事……”
查玉大笑道:“兵法日:“不戰而屈之兵,上策。’家父單憑三寸之舌,說服楊文堯,使咱們安然脫險,豈不比一場動刀惡鬥,好上百倍?”
丁玲笑道:“就事論事,就隻怕不會這樣簡單,所以我對此事存疑甚多……”
查玉微微一笑接道:“不知丁姑娘懷疑的何事?”
丁玲道:“咱們離開楊家堡時,隻和令尊匆匆見過一麵,楊文堯立時起身逐客,單單留下你們父子見麵,此等大背常情的舉動,自非無因。”
查玉笑道:“兄弟倒是忘記告訴了姑娘了,令叔父丁老前輩,和兄弟一起被困楊家堡花園之中……”。
丁玲聽得微微一怔,道:“是我三叔父嗎?”
查玉道:“不錯……”
丁玲道:“我怎麼沒有見到他呢?”
查玉道:“姑娘問的太急,在下隻有一張嘴,如何能說得及。”
丁玲暗暗罵了一聲:死不要臉,口中部微笑道:“那麼,查少堡主請慢慢說吧!側轉嬌軀,欠身一禮。
查玉重重的咳了兩聲,道:“那花園荷花池旁鐵網之下,一共困了三人,除了兄弟之外,就是令叔丁炎山丁老前輩,還有一位,隻怕諸位也難相信。”
宗濤冷哼一聲,道:“在我老人家麵前,也賣關於,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煩了。”
查玉例臉望著宗濤笑道:“家父曾告誡晚輩,以後見到宗老前輩要多多拜領教益,要不是家父相囑,晚輩也不會陪著他們冒險到玄武官來了……”宗待知他說的是實話,不好再出言斥責,連連的咳嗽幾聲,應付過去。查玉思忖了一陣,接道:“還有一位是千毒穀中的冷公霄……”
宗濤笑道:“楊文堯膽子不小啊!憑他一個楊家堡竟敢和鬼王、千毒二穀,還加上個查家堡作對。”
丁玲心急著想知丁炎山的下落,怕宗濤把話岔遠,趕忙接口說道:“我三叔和冷公霄哪裏去了?怎麼我們離開楊家堡,隻見到令尊一人?”查玉道:“個中詳情,我雖不盡了然,但想來令叔父和冷公霄子被楊……”。突然住口不言,重重咳了一聲……
宗濤冷冷說道:“又犯了老毛病了!”
查玉啪的一聲,吐出一口痰來,接道:“晚輩這幾天有點傷風,說話不大便利,丁老前輩和冷公霄都先晚輩離開了那被困鐵網,行蹤何處,晚輩就不清楚了。”
宗濤冷笑道:“你不說,老叫化也能猜得出來,幾個人臭味相投,利害衝突之時,不惜拚個你死我活;但如利害一致時,又會盡棄前嫌,相互為謀;丁老三、冷老二,不計楊文堯被困之辱,查子清也不追究愛子被圍之羞,有誌一同,聯手結盟,還會做出什麼好事?哼!
近日之內,江湖必有大變。”
丁玲微微一笑,道:“好啊!老前輩一口氣罵了我們鬼王、千毒兩穀,查家、楊家二堡……”宗濤接道:“老叫化想罵誰就罵誰?你這小鬼女有點不服氣?”
丁玲笑道:“服氣,服氣!老前輩罵是罵過了,但不知是否想出來,江湖會有些什麼大變?”
她似是有意讓宗濤和徐元平等,為她驚人的智慧留下深刻的印象,故意賣弄她判事的才華。
宗濤證了一怔,說道:“這個老叫化也能想到,豈不成了神仙?”丁玲笑道:“不用神仙,人也照樣可以想到!”
宗濤皺皺眉頭,道:“今日和你這小鬼女半目相處,使老叫化深覺到鬼穀二嬌之名,並非虛傳,你既能猜得出來,老叫化倒是得請教請教。”言詞之中,似已對丁玲大為讚賞。
直至倒臉望了丁玲一眼,笑道:“丁姑娘素有才女之稱,定有驚人高論,在下也洗耳恭聽。”
他麵現洋洋自得之意,顯然他早已知悉個中穩秘,至低限度,也知道一點端倪。
丁玲眼珠已轉了兩轉,笑道:“看查兄得意神情,定已知悉個中之秘……”
查玉搖頭笑道:“這個嗎?兄弟一點也不清楚。”
丁玲笑道:“貴堡和楊家堡雖無交往,但彼此尚無嫌怨,而我鬼王穀交誼深厚,來往較多……”
查玉接道:“查家堡鬼王穀唇齒相依……”
丁玲道:“所以令尊有所謀圖之時,常和家父相商,但貴堡和千毒穀卻是水火不容,結怨甚深。”
查玉忽然警覺,暗道:這鬼丫頭逞我說話,別著了她的道兒,說溜了嘴,讓她找出破綻。當下微微一笑,不再接口。
丁玲看他不肯接口,心中暗自急道:他不肯開口說話,我如何能找出他的破綻,看來今日這次大話,非要出醜不可了……
心中雖自暗生焦急,但神色仍甚鎮靜地說道:“令尊和楊文堯暗相謀計,要我三叔和冷公霄先行涉險……”
偷眼一瞧查玉,果見他臉色激變,趕忙著說道:“令尊和楊文堯好坐收漁利,這法子雖然不錯,可惜謀慮不周,一著失錯,落得個滿盤皆輸了。”
查玉微微一怔,道:“哪裏謀……”忽然覺出失言,趕忙往口。丁玲微微一笑,道:
“我是說,楊文堯不該放我們姐妹和查少堡主一齊出來,這點他隻怕沒有想到?”
查玉奇道:“為什麼?”
丁玲臉色一整,莊嚴地說道:“楊文堯外表和藹,內心卻是陰險……”
查玉被丁玲言詞桃撥的再也忍耐不下,接道:“利害相關,他難道還敢暗算家父不成?”
丁玲道:“查少堡主隻見眼前一時利害,缺乏深謀遠慮,令尊和我叔叔,以及那冷公霄等都非平常之八,決不會為小利動心,楊文堯能使他們甘心受命,自是極大的利功誘惑,楊文堯決不甘心把巨大的利益,平均分作四份。最上之策,就是把令尊和家叔利用之後,再予誅害……”
查玉怔了怔,道:“姑娘這話倒是不錯。”丁玲道:“決錯不了。為令尊安危計,查少堡主應該早作預謀……”。
她輕輕歎息一聲,道:“本來令尊和家叔及那冷公霄,都是閱厲極豐之人,憑楊文堯那心計,也未必能夠算計他們;但一個有心,一個無意,在重利相誘之下,隻怕他們鬼迷心竅,失了平日的機智,而且所有謀劃行動,均操楊文堯之手,令尊和家叔有如盲人騎在瞎馬之上,一切都聽人擺布了。”
查玉臉色大變道:“姑娘一語提醒在下,我得趕去知會家父一聲。”忽聽金老二啊了一聲,道:“楊文堯定然帶他們趕往孤獨之墓去了……”。他緩緩揚起斷臂,說道:“我這條手臂就送在楊文堯的謀算之下,如非我見機的快,遇上平兒,早已橫屍在孤獨之墓中了。”
查玉更是焦急,目注丁玲道:“家父和丁老前輩安危相關,此事姑娘總不能袖手不管吧?”
宗濤哈哈大笑,道:“好啊!先讓他們自相殘殺一場,老叫化可以坐收漁人之利。”
金老二道:“那戮情劍匣已落入神州一君易無行的手中,隻怕他也有了行動。”
宗濤笑聲更是嘹亮,說道:“那是最好也不過,加上個易天行,這場戰鬥就更熱鬧了!”
徐元平忽然回頭望了查玉一眼,道:“查兄,令尊可是往孤獨之墓中去嗎?”
查玉緩緩點頭道:“時間倉促,家父隻用我們查家中暗語,告訴我和楊文堯結伴去取一批寶物,想來定是去孤獨之墓了!”
徐元平道:“那墓中珠寶翠玉多不勝數,如是心有貪念之人,難免不為它動心。”
宗濤雙目神光一閃,問道:“你既見過那墓中珠寶翠玉,難道就不動心嗎?”
徐元平微微一笑,道:“珠寶翠玉雖然人見人愛,但那總是身外之物,有它不多,無它不少;何況物原有主,豈可隨便取得……”。
丁玲微微一笑,道:“楊文堯素有收集珠寶玉器之癖,金陵楊家堡富可敵國,那孤獨之墓珠寶翠玉愈多,家叔和查者堡主的性命,也愈是危險了。”
查玉轉目望著徐元平道:“徐兄既然到地那孤獨之墓,不知可否指示兄弟一條去路?”
徐元平微微一皺眉頭道:“墓中機關重重,查兄縱然然趕到,也是難以擅入一步……”
宗濤大笑道:“老叫化雖無取財之意,但卻想去趕場熱鬧……”
他突然收斂笑容,接道:“少林寺已查出戮情劍重視江湖之上,盡出寺中高手,訪查此劍下落,數十年來,江湖上都說那戮情劍乃最為不祥之物,凡懷此劍之人,不論武功何等高強,都難逃死亡一途,看來這傳言倒是不錯了,此物重視江湖不過數月工夫,已引起中原武林混亂之局。”
徐元平默然一笑,道:“唉!要是我早把此劍交還慧因大師,也許不致引出這場風波了。”
金老二接口說道:“少林寺和尚旨在追取那戮情劍匣,寶劍本身,倒還不是他們主要追尋之物,現在劍匣既已落入了易天行的手中,你大可不必再為他擔待風險,不如趕往孤獨之墓,找到元通大師,當麵說明此事。”
徐元平沉吟一陣,道:“此事容我想想再說……”
他雖然不讚同金老二的辦法,但卻又不願使他難堪,隻好借詞推托過去。
金老二臉色忽然一變,道:“平兒,那慧空圓寂之前,可有什麼事托你辦嗎?”
徐元平淒涼一笑,道:“沒有,他雖然傳了我武功,但我們卻無師徒名份……”
宗濤道:“你這兩句話連老叫化也糊塗了,師倫大道,豈可件逆?他既然傳了你的武功……”
徐元平急急接道:“老前輩有所不知,他傳我的武功,連那柄戮情劍,都是打賭輸給我的!”
宗濤哦了一起,望著丁玲道:“老叫化還有一事不明,你們如何會跑到了楊家堡,又怎麼和天玄碰在一聲?玄武宮素來不許閑人進去,你們怎麼會和那牛鼻子攀上了交情?”
他見徐元平急得麵紅耳赤,怕他一時衝動,口沒遮攔,盡泄胸中之密,趕忙扳轉話題。
丁玲瞧了徐元平一眼,才笑對宗濤說道:“此事說來話長一一”宗濤搖頭接道:“刪繁從簡,愈短愈好。”
丁玲似在籌想措詞,沉吟了一陣,道:“我和妹妹歸途遭擒,被楊文堯押解金陵,半月後又被放了出來……”。
徐元平插嘴問道:“楊文堯為什麼把你們押送楊家堡?豈不是自惹麻煩?”
丁玲道:“他認為我和妹妹發覺了他的隱秘,其實他不過自己多疑……”。她微微一頓後,接道:“我們被不明不白的關人楊家堡水牢……”。
徐元平專道:“楊家堡也有水車?”
丁玲道:“一宮、一穀、三大堡中大概都有水牢的設置。”
徐元平奇道:“怎麼一宮一穀呢?難道千毒穀中沒有水牢?”
丁玲道:“是我們鬼王穀沒有水車,不過有火車,坐來比水車還要苦了!”徐元平歎一口氣,欲育又止。
丁玲微微一笑道:“我們又被糊糊塗塗放了出來,以我之意,要趕回鬼王穀去,妹妹卻偏要到此來,後來又遇上了宗老前輩的高足……”
宗濤哈哈一笑,道:“客氣,客氣,小叫化子。”
丁玲接道:“小叫化子告訴我們兩件大事:一件是家老前輩陷身在玄武宮中;一件是徐相公死在了無玄道長手中。”
宗濤突然一皺眉,道:“怪呀!這玄武宮中之謎,如何會泄了出去?”
丁玲望了徐元平一眼,輕輕歎一口氣,接道:“妹妹聽到此訊,堅持要來玄武宮一行,幫助小叫化相救宗老前輩……”
宗濤笑道:“你們可是當真存。已來救老叫化嗎?隻怕是言不由衷吧?”
丁玲嫣然一笑,道:“我妹妹不知從那來的感應,他堅信徐相公不會死,非要找天玄道長問問明白不可……”
宗濤望了查玉一眼,道:“你可也是幫助小叫化來救老叫化子嗎?”
查玉道:“晚輩一來相助搭救宗老前輩,二來想證實一下徐兄生死之事。”
宗濤仰天打個哈哈,道:“玄武宮是何等險凶之處,就憑你們幾個娃娃也敢來老虎口中拔牙,膽子倒不小附!小叫化子冒死而來還有得可說,三位明知萬無一生,卻也甘願趕來相救老叫化,實則老叫化難以置信!”
丁玲道:“這有什麼稀奇!一個人不把生死之事放在心上,還有什麼好怕?”宗濤證了一怔,道:“這話倒是不錯……”
查玉微微一笑,接道:“可是徐兄死訊,激起了兩位姑娘效死之心?”
丁玲淡然一笑,接道:“是不是你管不著,最好少說風涼話,免得延誤時間,誤了令尊的性命。”
宗濤忽然哈哈大笑道:“以後你們在途中遇上了身受重傷的天玄道長,幫助他療好傷勢,牛鼻子感恩圖報,破例帶你們進了玄武宮。”
丁玲笑道:“老前輩言來有如親目所見,猜的一點不錯……”
她轉臉望了查玉一眼,道:“我們這一行人中,都沒有見過天玄道長,還是從那一身裝束中,猜出來他的身份。他傷勢甚重,人事不省,當時我們如要殺他,實是不費吹灰之力……”。
徐元平道:“殺一個奄奄一息,毫無抗拒能力之人,豈是大,夫的行徑?”
丁玲道:“江湖上如都像你徐相公這等光明磊落,武林中也不會有很多是非了。”
宗濤道:“那你們為什麼不殺他?”
丁玲道:“我們一共四個人,但對處理天寶道長,卻有著三種不同的意見,令高足主張挾持他趕往玄武官走馬換將;查少堡主卻主張殺了他,再設法搭救者前輩,我妹妹卻力排兩人之議,主張幫他療好傷勢……”查玉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丁玲冷笑一聲,道:“你怎麼不說呀?你不說我也猜得出你要說什麼!哼!有我在,你最好少賣弄口舌!”
查玉原來想說,你妹妹要救天玄,還不是想從天玄道長四中探聽徐元平的生死之事,哪裏是真想救人,話到口邊之時,忽然覺著這幾句話有些不對,慌忙往口不說,對丁玲刺激之言,也充耳不聞,一笑置之。
丁玲繼續說道:“我們幾人爭執了甚久,結果依了我妹妹之言,幫助天寶道長行好傷勢,以後之事,老前輩是親眼所見,那就不用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