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誤陷水牢(3 / 3)

徐元平掃開襲來的五支長劍,道:“晚輩開路,老前輩斷後,咱們衝到那大殿上瞧瞧去。”

宗濤暗暗忖道:“玄武宮中道人如此之多,武功又都不錯,他們輪流休息,分隊輪攻,就是武功強過老叫化子的高人,也難這等長久的支撐下去,必得想法子不可……”

聽得徐元平說衝到大殿中去瞧瞧,忽然觸動靈機,高聲應道:“好啊!”徐元平大喝一聲,全力運劍,直向正北方向衝去。

他出手劍勢,含蘊了雄渾無比的內力,群道手中之劍,一和他劍勢相接,不是被震的脫手飛出就是直逼開去,銳不可當,追得群道劍陣散亂,紛紛向兩側退讓。

宗濤連掌相擊,發出掌風,忽強忽弱,阻擋倒背和緊追之敵。

片刻之間,兩人已衝出群道劍陣,聯抉並飛,疾如雷奔電閃,片刻之間,已到了大殿下麵。徐元平略一打量大殿形勢,兩臂一振。

平空拔起,當先飛落到大殿之上。

宗濤疾發一掌,逼退了當先追到的兩個道人,雙腳一頓,縱躍而起,半空中一個倒翻,也躍落大殿之上。殿脊上盤膝坐著一個身著道施的老人,手中高舉著一盞紅燈。

此人手中雖無兵刃,但神態卻沉著的很,微閉的雙目,連睜也未睜動一下。

徐元平暗暗忖道:這人似是全不把生死大事放在心上,如此豪氣,倒是少見。不覺引起好奇之心,仔細瞧了他兩眼。

隻見他長垂白髯.在夜風中飄浮,結智的頭發,也已白如霜雪,滿臉皺紋;雖然坐著,仍可見他背脊微駝。

徐元平一揮手中長劍,低聲說道:“老前輩……”

那道人緩緩睜開眼來,瞧了徐元平和宗濤一眼,道:“兩位麵垂黑紗,難道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苦衷嗎?”

徐元乎聽他言詞犀利,不禁微微一怔,道:“在下和貴宮中人為敵,不願以真麵目相見,何況責宮之主天玄道長,也戴著人皮麵具,難道他也有見不得人的地方?”

那老道哈哈一笑,道:“喧賓奪主,不答貧道之言,也還罷了,倒還反問起貧道來了!”

徐元平道:“在下無暇和你這等耗費口舌,我尊你年長,才叫你一聲老前輩,其實咱們彼此為敵,在下大可不必和你言語之上客氣。”那老道人笑道:“你手中現有長劍,既然彼此為敵,何不殺了貧道?”徐元平道:“你這等年紀,在下甚難忍心下手……”

那老道人突然縱聲大笑道:“你倒是滿好的心腸啊!留你們兩人一個完屍吧!”徐元平怒道:“什麼?”

那老道人兩手突然一鬆,高舉的紅燈,疾向徐元平身上倒去。

徐元平暗道:這老人連手中一盞燈也拿不住了……

心念初動,突覺兩足向下一沉,身子直向下麵陷去,暗叫一聲:“不好!”正待提氣上躍,一股強猛的暗勁,當頭罩了下來。

耳際間響起了那老道人大笑聲道:“密室中布置嚴禁,機關重重,兩位最好別妄生……”下麵已聽不清楚。

徐元平隻覺眼前一片漆黑,身子如墜下千丈絕望一般,直向下麵落去。伸手抓去,但覺四周壁石光滑如削,無一點可以借力之處。直沉落四五丈深,耳際間,響起了淙淙水聲。

但感身子一涼,落入一深水潭之中,水深過丈,冰寒透骨,兩人下墜之勢,又極迅快,直沒人頂,足著實地,才站穩了身子。

徐元平急取下臉上蒙的黑布,雙足用力一點,浮出了水麵。

抬頭著去,隻見神丐宗濤坐在一浮出水麵的大石上,正取過背後的葫蘆,拔開塞子,準備喝酒。

原來他江湖經驗豐富,身子跌下屋麵之後,立時拉去蒙麵黑紗,持身子接近水麵時,發覺突出一塊石頭,當下一提真氣,橫裏一躍,飛落那突出水麵的石頭上。徐元平雙手用力一劃,遊近巨石,爬了上去,望了宗濤一眼,心中暗暗忖道:此人酒癮當真是大,陷身絕地,生死難測,他還有心情喝酒。

宗濤舉起手中紅漆胡蘆,咕咕嘟嘟一口氣喝了七八口酒,笑道:“此地陰寒無比,喝上幾口酒,可以驅除寒意。”

徐元平滿肚悶氣,也不理他,目光流動,打量四麵形勢。

這是一座一丈見方的水潭,四麵都是石壁,上麵一片漆黑,不見天光,除了正中一塊浮出水麵兩尺左右的石頭之外,四周都畏寒冰一般的潭水。神丐宗濤微微一笑道:“你見過水牢嗎?”

徐元平搖搖頭道:“沒有。”

宗濤哈哈大笑道:“今天你可開了眼界啦且這座水牢建築之堅,隻怕當今之世中,首屈一指……”

徐元乎沒有好氣地答道:“家老前輩,你心裏很快樂呀!”

宗濤大笑道:“老叫化年過花甲,死了也不算夭壽啊!”

徐元平忽然覺著人家全為相助自己而來,這般對人,實是不該,輕輕歎息一聲,道:

“這區區一座水牢,未必就能把咱們困死此地……”宗濤笑道:“以老叫化的看法,咱們生出這水牢的機會,百難有一。”徐元平道:“哼!我在那孤獨之墓中所遇的凶險,比這水牢險百倍,還不一樣生脫而出?”

宗濤訝然問道:“你進去過孤獨之墓?”

徐元平道:“我在墓中被困了有數日之久,未能一見天日,那墓中機關重重,殺機步步,這水牢難及萬-……”,他微微一頓之後,又道:“我想這水牢之中,定有放水的機關,隻要咱們想法把水放去,就有辦法脫出此困。”

宗濤大笑道:“縱然放去牢中之水,也無法出那粗似兒臂的鐵柵。”徐元平道:“我身懷戮情劍削鐵如泥,破堅壁鐵柵有如摧枯拉朽。”宗濤合上酒塞道:“不錯,咱們找找那放水的機關吧!”

隻聽一個冷冷的聲音,從石壁一九中造傳出來,說道:“可惜這控水機關裝在牢外,兩位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宗濤縱聲大笑道:“縱然牢水不放,但十日半月也未必能凍死我們兩個。”那冰冷聲音又從一側傳出道:“想置兩位死地,隻需放下上麵石閘,把你們逼人水中,活活悶死!”

宗濤道:“在下能在長江大河之中,沉伏三日三夜,生食魚蝦充饑,豈怕你這座區區水牢?”

那人似已被宗濤激怒,冷笑一聲,道:“兩位如若不信這水中中布設奇巧,不妨一試。

哼!我們沒有工夫和你兩個鬥口。”

宗濤大聲說道:“你如不信在下水裏工夫,放下石閘試試!”

他一連大喝數聲,不再聞那人答話。

徐元平低聲說道:“老前輩當真能在水中沉伏三日夜,生食魚蝦?”宗濤笑道:“你能不能?”徐元平道:“晚輩不識水性。”

宗濤取過葫蘆又喝一口酒,道:“老叫化麼,也從未習過水裏工夫。”徐元平道:“如那人被老前輩言語激怒,當真放下石閘,咱們豈不要活活被悶死水中。”

宗濤搖頭笑道:“老叫化出言激他,就是要看他們是否存有立時殺咱們之心,他剛才既然不放水閘,看來咱們還得在這水牢中蹲上幾日再死!”

徐元平道:“他為什麼不立刻想法殺了咱們呢?”

宗濤道:“這個,原因很多,一時也說它不清,你盡管放心好了,咱們至少還有一日半天好活……”忽然歎息一聲道:“可惜老叫化葫蘆中酒不多,隻怕難再撐過一日時間。”

徐元平聽他盡說些不著邊際之言,他是毫無脫出水牢的打算,當下不再理他,閉目靜坐,運氣調息。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醒來時隻見宗濤手中抓著一條形如鱗魚的東西,不禁一皺眉頭,問道:“老前輩你手抓的是什麼?”

宗濤道:“水蛇。”徐元平道:“抓水蛇幹什麼?”

宗濤道:“如果他十天八天不殺咱們,咱們餓不死了,牛鼻子想把咱們凍饋到全身無力之時,生擒咱們,卻不料千算一失.這水牢之中,有一個水蛇穴,據老叫化子剛才所見,三二十條總是有的,咱們省吃儉用,吃上個十天八天,不致有慮。”

徐元平生平之中從未吃過蛇肉,不覺聽得一怔,道:“怎麼?蛇肉也可以吃嗎?”

宗濤笑道:“既嫩又香,好吃至極,足可和狗肉比美。”

徐元平輕輕歎息一聲,道:“就算能吃,這水牢之中,沒有燈火,難道咱們生吃不成?”

宗濤笑道:“老叫化共會一百二十八種做蛇之法,不用爐照樣可以做出嫩美可口的佳肴,唉!可惜的是老叫化酒胡蘆剩酒不多了。”徐元平道:“咱們如果把一大穴水蛇吃完,仍然不能出此水牢,又怎麼辦嚴家濤道:“那就等著餓死算了。”

徐元平忽然覺著此人絲毫沒有陷身危境的優苦、焦慮,初時感到他有些太過輕狂,但仔細一想,卻又感到他這等豪邁絕倫大豪大勇的氣度實非常人能及。身陷絕地,九死一生,仍然談笑自若,全不把生死大事放在心上,一如平常神情,這等鎮靜的工夫,是何等博深,不覺之間,也激起豪邁之氣,微微一笑道:“老前輩,咱們在這水車之中,太過寂寞了……”

宗濤道:“叫化子有蛇,住上三五年,也不會生出寂寞之感。”徐元平接道:“玩長蟲晚輩無能奉陪,便晚輩心中卻有一個消磨這漫長時光的辦法。”宗濤笑道:“你喜歡的事,老叫化未必愛玩,先說出來給我聽聽再說。”

徐元平道:“晚輩心中熟記了幾段武功真訣,可惜無法貫通,此刻咱們陷身絕境,如果能拋開生死之事,心神最易寧靜,晚輩想把默記在胸中的幾段真訣,提出來和老前輩研討研討。”

宗濤笑道:“既是武功真訣,想必是甚難求得的絕學,你和老叫化子研討,豈不是泄露胸中之密?”

徐元平微微一笑,心中卻暗暗忖道:“此人仁心俠骨,武功愈是高強,對人間好處愈大,我借研討真訣,傳他武功,不好現露痕跡,亦可相報他一番相待深情。”當下低聲吟誦道:“萬變於緩,雖慢實快……”

宗濤武功精博,聽得心中一動,隻覺這兩句乎乎常常的話,竟然說出了蘊藏自己心中甚久的疑難,不知不覺間,精神為之一振,手指一鬆,抓在手中的一條水蛇,趁機脫出手掌而去。

徐先平微微一笑,道:“這兩句真訣之中,不知蘊藏的什麼武功?”宗濤歎道:“談談兩句話,平平常常八個字,但卻包羅武學中極上乘的真謗,但在未聽這兩句八字之前,老叫化竟是想它不出。”徐元平道:“這兩句真訣,是否可適用於所有武功之上?”

宗濤沉思了一陣,道:“武功不到一定的限度,隻怕難以體會出真快之上的涵義,老叫化把畢生精力用於溝通武功之上,但卻常為一種無形的力量困阻難通;但自一聞高論,恍然大悟,半生來究思不達,遲滯不前之因乃不知高變於緩之中……”

徐元平自目睹恨天一嫗之後,啟動靈機,把悶在心中的兩句真決,思解透徹,但他見聞甚少,習練時間亦短,聽宗濤一番話後,反覺有甚多不解之處,接口問道:“老前輩聞一如十,想已了然兩句真訣全意,不知可否相示於晚輩一聞?”

宗濤笑道:“一個人雖然潛能無際,但體能究屬有限,武功到了體能極限之後,想求寸進亦是難如登天……”

徐元平道:“宏論卓見,使晚輩茅塞頓開。”

宗濤微微一笑,接道:“武功到了一定的限度之後,如再求更上一層,勢必要另辟蹊徑,求發潛能,打破體能極限,但潛能隻可為用,視之無形,至此境界,必需求變……”

話至此處,倏然停止,沉思了片刻,接道:“武功一道,原本求快;但快到體能極限之後,就無法再快,但如把武功工巧、力,寓變於行動之中,看去雖甚緩慢,其實一發之中已兼具迅快,隻是變化已多,看去較慢而已……”

徐元平微微一笑道:“多謝老前輩指教,晚輩已經明白了。”

兩人在水牢之中,相互研討武功,徐元平把胸中默記的《達摩易筋經》文中許多真訣,口述出來,宗濤以廣博的見聞,相助求解,疲累之時,就閉目靜坐調息,牢中不見天光,也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起初之時,兩人還覺出水牢之中,太過陰冷,常有難耐酸寒之感,數日之後,竟然不再覺有寒意。

原來徐元爭口述了洗髓易筋的上乘內功修習心法,兩人不知不覺中,竟然開始練習起來。

要知兩人都已有極深的內功基礎,一通竅要,進境奇速,數日夜中,內功大進,水牢中的釀寒,已難相侵。

這日,宗濤調息醒來,伸手向水中摸去,一手抓空,心知牢中的水蛇,已被兩人吃空,默想在水牢中的時間大約已有二十餘日之久,想此後吃食無著,不覺一歎。

徐元平正在運氣調息,聽得家濤歎息,突然睜開雙目,問道:“老前輩為何歎氣?”宗濤道:“老叫化沒有長蟲玩了,今後咱們空著肚子練武功啦!”

徐元平暗想道:這些時日之中,生吃蛇肉度日,苟延殘喘,生不如死,如非陶醉在武學之中,隻怕急要急發瘋了,此後吃食無著,勢難再拖下去,與其等到餓的武功盡失,束手被擒,倒不如趁現在尚有拒敵之力,設法破牢而出,死裏求生。

心念轉動,當下說道:“咱們如若不進飲食,不知能餓多久?”

宗濤沉吟了一陣,道:“大概難以撐過半月時光。”

徐元平道:“咱們與其坐以待斃,不如盡半月之力,試破牢壁而出,或有一線生機。”

宗濤笑道:“四麵石壁,不知多厚,咱們武功再強一些,也難破此堅壁。”徐元平笑道:“老前輩忘了晚輩懷中的戮情劍嗎?”

宗濤笑道:“不錯,先把你懷中寶劍取出試試,看看能否破此石壁。”徐元平探手入懷,摸出白絹包裹的我情寶劍,去了白絹,陰暗的水車中,頓時風起一道寒芒。當下舉劍向突石上刺去。

隻聽一陣輕輕的波波之聲,寶刃破壁直入,沒及劍柄。

宗濤訝然說道:“無怪此劍被武林人物視作奇寶,原來這等鋒利,有此寶刃,咱們生脫此牢之機,大了不少。”

當下站起身來,縱身一躍,飛落石壁旁邊,施展壁虎功,背脊貼在石壁上麵,一麵遊走,一麵不停用手指在壁上敲打。

徐元平如他在選擇動手破壁之處,也不多問。

宗濤在石壁之上遊走約一盅熱茶功夫,忽然停了下來,靜靜貼於石壁正麵不動。

徐元平心中甚感奇怪,正待出言相詢,忽聽一個冷冷的聲音,傳入其中,說道:“奇怪呀,那老叫化子哪裏去了。”

陳元平心中一動,趕忙把戮情劍壓在身下,斜斜倒臥在突石之上。另一個聲音又道:

“剛才那砰砰之聲,不知是何原因。”

徐元平斜臥在浮石之上,微閉著雙目,靜聽兩人談話,心中卻默默的算計著那傳活過來的位置所在,先從兩人清晰的聲音之中,判斷定有通風傳音的空隙……正忖思間,突覺眼前一亮。

徐元平心知因這水牢之中,過於黑暗,無法看清率中景物,守牢之人,才用特製的孔明燈照射擇看,心道:“那燈射人處,石壁決然不會太厚,倒是一處可破之壁……”,正昏動念轉動,燈光突然隱去,心中大感奇怪,忽然挺身坐起。

但聞宗濤大笑道:“事情有了變化啦!”縱身飛落在浮石之上。徐元平道:“什麼變化?”

宗濤道:“這就難說了,不是很好,就是很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