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盜俠難辨(2 / 3)

徐元平急急接道:“不知他點傷叔父哪三處穴道,平兒或有解救之法。”

金老二道:“別說他下手險毒,解救不易,縱然是能解了穴道,也無法解藥物之毒……”徐元平黯然一歎,垂首不言,而心中卻在暗暗想道:“可惜相從慧空大師學藝時日過短,想他一代神僧,武功既已登峰造極,醫道定也十分精深……”隻聽金老二歎息一聲,說道:“我身受之傷,除了易天行本人之外,世間再無解救之人。”徐元平忽然想起那紫衣少女來,暗道:“那紫衣少女既能解救丁玲傷勢,又能替鐵扇銀劍於成療治身受之毒,想來對金叔父的傷毒亦可療治,怎生想個法兒,要她出手相助……”他一直在想看心中之事,對金老二相問之言,渾似未聞。金老二長長吸一口氣,提起精神接道:“我現在清醒時間,隻怕已無多長,我要在死去之前,把胸中之事,全都告訴你知道……”

徐元平突然接口說道:“叔父,我倒想起一個人來,可療治叔父身受的傷毒。”金老二滿臉不信神色,搖著頭,說道:“你說的什麼人,能療治我的毒傷?”

徐元平道:“就是‘碧蘿山莊’中那紫衣少女。”

金老二淡然一笑,說道:“你父母被害之事,我還沒有對你說完,趁著我現在還很清醒之時,告訴你吧。”

他心中似是不信那紫衣少女能療治他的傷勢,對徐元平的話,置若罔聞。

徐元平急道:“平兒父母被害之事,以後再說不遲,眼下先要想法子管叔父療治傷勢要緊。”

金老二正容說道:“我已沒有生存之望了,何苦要多費心思,難道讓我抱恨而終,把心中未完之言,帶到墓中去嗎?”

徐元平也提高聲音道:“這茫茫世界上,平兒隻有叔叔一個親人,你當真忍心舍我而去嗎?”

金老二也高聲說道:“你怎麼知道那紫衣少女一定能療治好我的傷勢,又怎麼知道她會答應替我療治傷勢?”

徐元平聽得呆了一呆,暗道:“這話倒是不錯,那紫衣少女縱有療治金叔父傷勢之能;便卻未必會答應替他療治傷勢……”

沉吟了良久,才長長歎息一聲,說道:“不論她答不答應,平兒總要盡到最大的心力。”

淒涼的身世際遇,使他對金老二生出極深的孺慕之情,愛他護他的親人長輩,一個個先後死去,好像他生就了孤苦伶訂之命,這又使他心中生出了無比的愧恨,是以,對金老二的生命,看的比什麼都重,覺得天地間萬物可舍,不論如何的委曲自己,也要療治好金老二的傷勢。

心念轉動,勇氣忽生,站起身來,說道:“走,咱們重回到‘碧蘿山莊’中去!”

金老二亦不忍再責罵昔年故及留F的唯一骨血,搖頭歎息一聲,道:“孩子,如我能知求生之法,難道還願意去死不成?萬一求謀不遂,或是那紫衣少女無能療治我的傷勢,豈不誤了大事?唉!我如不把心中之事告訴你,死也難以瞑目。”

徐元平道:“咱們一麵趕路,叔叔一麵把心中要說的話,告訴我聽。”也不待金老二答話,伸出於去,把他背在身上,轉過身子,正待向前奔走,忽見二丈遠外月光之下站著一個人影。

此人來的無聲無息,徐元平竟不知他何時到了身後。

凝神望去,隻見那人一臉蒼白之色,發挽道客,背插寶劍,吃然而立,動也不動一下,宛如一座泥塑石雕的人像。

那人麵形,並不怎樣難看,但越看越不橡一個活人臉。

徐元平一手抱緊背上的金老二,騰出一手來準備迎敵,口中大聲喝道:“什麼人?”

那道裝之人口齒啟動,有如彈琴一般,一個字一個字的由口中蹦了出來,道:“不用去找別人了,眼下就有療治傷勢之人。”

聲音陰冷,深夜中聽來,叫人悚然而栗。

徐元平本為他那毫無人形的麵孔嚇了一跳,但轉念一想丁玲、丁鳳曾經常戴人皮麵目,心中膽氣一壯,大聲喝道:“什麼人能療治我金叔叔的傷勢?”

那人冷冷答道:“就是區區在下。”

徐元平正在耽心那紫衣少女不肯答應時,該怎麼辦,他說能療治金老二的傷勢,不覺問道:“老前輩可是鬼王穀中的人嗎?”

那人冷笑一聲,道:“本觀主是何等人物,豈肯和鬼王穀中人物交往?”

徐元平道:“你既不是鬼王穀中人,為什麼要戴著人皮麵具?”那人縱聲一陣大笑,道:“難道隻有鬼王穀中人才有人皮麵具嗎?”

徐元平證了一怔,付道:“這話倒是不錯,並非鬼王穀中才有人皮麵具……”

隻聽金老二微帶抖顫的聲音,起自身後道:“道長可是玄武宮的觀主,天玄道長嗎?”

那人縱聲大笑道:“本觀主已封劍十年,未離玄武宮一步,想不到江湖上還有人能認得我。”金老二道:“道長威名遠播,大江南北武林道上,有誰不知?”

天寶道長他是被金老二一番話說得心花怒放,拂須微笑道:“就憑你這幾句話,本觀主也要替你療好傷勢……”

話至此處,微微一頓,緩步直逼過來,一麵接道:“神州一君易無行極擅用毒,當今武林之世,除了本觀主,隻怕再無人能療治得他手調奇毒。”

徐元平從未聽過天玄道長之名,半信半疑地說道:“一個人生死大事,非同兒戲,道長如能醫得我金叔父身上之毒,在下感激不盡,如若無能療治,且莫延誤我求醫時間?”

金老二急急接道:“平兒不要胡說,天玄道長乃當今中原有數高人之一,盛名遠超二穀、三堡,豈會和你說笑!”

言下之意,已隱隱示出這天宮道長身份。

徐元平除了江湖閱曆不足,生性易於衝動之外,人本絕頂聰明,聽得金老二之言,心中暗暗付道:“難道此人就是盛傳江湖之上一宮、二穀、三大堡中一宮首腦之人。”當下一掌橫胸,躬身一禮說道:“老前輩請恕在下不知之罪……”

天玄道長臉上戴著人皮麵具,無法看清楚他喜怒神情,隻聽他冷笑一聲說道:“還不快把你背上中毒之人放下,說的什麼廢話?”徐元平依言放下背上的金老二,向後退了兩步,目光卻一直盯在天玄道長身上。

這數月之中,他目睹江湖上的機變詭詐,提高警覺之心不少,暗中提聚真氣,全神監視著天玄道長,隻要一發覺他有暗害金老二之心,立時出手搶救。

金老二身上三處要穴被點,行血已開始湧積,不但站立不住,臉色亦變得蒼白起來。

天玄道長緩緩蹲下身子,在金老二身上,仔細查看了一陣,說道:“眼下還難查出你所中之毒……”

徐元平急道:“你連我金叔父中的什麼毒,都瞧不出來,哪裏還能替他療治?”

天玄道長冷冷說道:“易天行一向用毒,都是把幾種絕毒的藥物調合在一起,如是隻用一種毒物,何用本觀主,天下解得之人何止千百?”

徐元乎一沉吟道:“老前輩究竟能不能解,如是無能療救,別再耽誤我們時間了。”

天玄道長他是對徐元平這等輕藐自己之言,異常憤慨,怒道:“本觀主如不能救他的傷勢,隻怕當今武林之中再也無人能救得他了。”徐元平暗暗想道:“你這般誇口自詡,有什麼用。”

但口中卻恭恭敬敬地答道:“老前輩隻要能療救好我金叔父的傷勢,在下定當重相報答……”

天百道長冷哼一聲,突然探臂一抱,把金老二抱了起來,放腿向前奔去。徐元平這一急非同小可,大喝一聲,縱身急追過去。

天玄道長對徐元平大喝之聲,恍似未聞,頭也不回的直向前麵奔去。此人輕功之高,極是驚人,抱著金老二仍然奔行如箭,月光之下有他一道輕煙。徐元平隻覺此人輕功之高,生平少見,自己空手施出全力疾追,仍然難以追趕得上。兩條人影在月光下奔馳有若天馬行空,衣換飄帶起的嘯風之聲,不絕如縷。追出了四五裏遠,仍然保持著三丈多遠的距離,徐元平未能追趕上一步,天玄道長也未能再把徐元平距離拉遠。兩人輕功腳程看來雖然一樣,但天宮道長肋下夾持著了金老二,相形之下,較徐元平顯然差了一截。天玄道長雖然未回頭望過一眼,但他已從徐元平奔行時衣抉帶起的飄風聲之中辨出了徐元平始終追隨在自己身後三丈左右,不禁心頭大感驚駭,暗忖道:“此人小小年紀,竟然有著這等超絕的輕功。”當下一提丹田真氣,用出十成功力,向前奔行,速度陡然加快一成,徐元平登時被拋後了數尺。

徐元平眼看對方奔行速度突然加快了甚多,距離愈來愈遠,心頭大為焦急,大聲喝道:

“老前輩再不站住,我可要開口罵人了。”原來他心中一急,忽然想到,凡是武林中有著身份地位的人物,最是怕罵,他在萬般無奈之下,隻好用此法了。

果然,天百道長聽得此言之後,停下了腳步,霍然轉過身來。

徐元平奔行之勢迅快無比,天玄道長一停腳步,他已追到身後,待天玄道長轉過身時,徐元平右手已然遞到天玄道長的胸前,直點玄機要穴。天直道長雙肩微微一晃,身子突然向旁側閃讓三尺。徐元平一擊不中,第二招緊隨出手,右掌、左掌,連綿攻出。

天會道長冷聲一笑,身子一挺,忽然向後退出三尺,讓過徐元平的掌指,說道:“百招之內,你如能打中本觀主一拳一腳,本觀主立時重返玄武宮中,再封劍十年。十年內不離宮一步。”徐元平原本要斯身攻上,但聽天玄道長之言後,反而不肯立時出手,靜站不動,沉吟了一陣,道:“咱們無怨無價,何必定要比試武功,萬一我在百招之中,傷到了道長,豈不平添了一樁恨事……”

天玄道長不待徐元平運完,哈哈大笑一陣,道:“你如在百招之內,傷到本觀主,我立時替他療好毒傷,然後再回玄武宮去。”

徐元平道:“這麼說來,道長是定要和在下動手了。”天玄道長怒道:“本觀主是何等身份之八,豈肯和作白費口舌。”

徐元平想道:“這道士也很奇怪,如是存心和我比試武功,應該拳來腳往的和我打出一場勝負才對,就是相讓幾招,也不過三招兩式,哪有一讓百格之多的道理。就算你武功強勝過我,但你不能還手,我可以放手施展,十成武功,可以發揮出十二成的威力。”心念轉動,正待答應廠來,忽然心頭一顫,暗道:“我徐元平堂堂男子,豈能占人這等便宜。”

立時大聲說道:“道長一定要和在下動手,不必相讓,咱們各憑武功動手就是。”

天玄道長說道:“你先打我一百把後,看看能否和我動手,咱”們再動手不遲。”

徐元平應道:“那倒不必,咱們各依真功實學動手,敗者也可心服口服……”

天玄道長低頭望望肋下挾持的金老二,截住了徐元平的話道:“他身中劇毒,你再延誤時光,隻怕難以救治了。”

這幾句話,字字如刀如劍,刺入了徐元平的心中,隻覺一股血氣衝了出來,大聲喝道:

“我金叔父如無事也就罷了,如是有了三長兩短,道長就替他償命。”

天玄道長毫不動氣的哈哈大笑了一陣,道:“你如果想救他之命,那就快些動手吧!”

徐元平雖然不解天玄道長何以要讓他百招,但形勢緊急,無暇多問,斯身而上,一招“西天雷音”當胸直擊過去。

天玄道長看對方拿勢若點若劈的擊來,竟是生乎未見之學,不禁微微一怔。

徐元平目睹天玄道長竟不避自己的掌勢,心中甚感奇怪,暗道:“難道他練有護身罷氣,故意要我掌勢擊中他之後,好以內家反震之力傷我不成。”心念轉動,去勢一緩。

天玄道長直待徐元平拿勢將要近身之時,才突然一吸真氣,身軀忽的向後縮退五寸,剛好把徐元平擊來掌勢讓開。

徐元平一掌未中,左腳隨著踏前半步,擊出的右掌不收,左手由下疾翻上來,一招“金索縛龍”扣拿天玄道長左腕脈門。

他左掌尚未近對方左腕,忽聽天玄道長輕輕的哼了一聲,身子陡然向後退了三步。

原來天玄道長雖然退讓開他的掌勢,心中卻大感困惑,暗暗想道:“此人年紀甚輕,怎的出手招術這等怪異……”

正在忖思之間,忽覺一股暗勁,撞在前胸。但感心頭一震,不自主向後退了三步。

徐元平隻道他故意向後避,也未放在心上,微一長身,如影隨形般追了上去,左手疾向天直道長脈門上麵抓人。

天玄道長吃了一個暗虧,心中又是氣惱.又是驚駭,哪還敢有一點輕敵之念,身形倒轉,似進實退,眼看他身子向前探去,哪知卻突向後滑退了四五步。

徐元平吃了一驚,暗道:“這是什麼身法,我如變招向前進襲,被他這般意外的滑退到身後,舉手一招襲來,那可是太難防備,至低限度,也要被他搶去先機。”

當下一沉丹田真氣,硬把向前行去的身子穩住,一個旋身轉了過來。天玄道長功力深厚,雖然吃了一個暗虧,但人並未受傷,略一運氣,立時複原。

徐元平忽然向後退了兩步,抱拳一揖,正容說道:“老前輩武功高強,晚輩自知難敵,但咱們無怨無仇,老前輩何苦定要和晚輩動手,勝敗之分,無關宏旨,但如因而延誤在下叔父性命,老前輩。動中也……。

他生平最不願意求人,如今為形勢所迫,不得不說出求人之言,但是話到口中之時,又覺得實在難以出口。

天交道長冷冷說道:“平常之人,縱然想和本觀主動手,本觀主也不屑和他動手,我要和體動手,還是器重你了。”

徐元平略一沉吟,道:“老前輩如果定要和晚輩動手,晚輩自當舍命奉陪,但請老前輩先答應晚輩一件事情。”

天玄道長道:“什麼事?”

徐元平道:“老前輩先把在下叔父毒傷醫好,咱們再動手不遲,晚輩就是傷在老前輩手中,死也瞑目。”

天玄道長沉吟了一陣,道:“好吧!”轉身向前走去。

徐元平緊隨在天直道長身後,走到一處山穀之中。

天玄道長放下金老二,緩緩說道:“十年前本觀主尚未封劍,經常在江湖之上走動,武林中人替我下了八字評語,如今想來,倒是不錯……”徐元平接道:“不知哪八個字?”

天玄道長笑道:“亦正亦邪,亦俠亦盜。”

徐元平默然不語,心中卻暗暗忖道:“看你忽喜忽怒的舉動,隻怕這八字下的甚是正確。”

隻聽天玄道長又是一陣朗朗大笑,道:“這評語是好是壞,本觀主不願求解,但我一生作事,常以自己喜怒為之,現在本觀主突然覺到……”,徐元平心頭一震,暗道:“糟糕,莫不是他又突然覺到……。”天寶道長探手人懷,摸出一隻玉瓶,倒出來三粒白色藥丸,道:“我這九花醒神丹,功能解除百家,縱然難解易無行調配的毒藥,至低限度,可延緩他藥性發作的時間,你先要他眼下,咱們動過手後,再想法子替他徹底療治。”

徐元平皺皺眉頭,接過藥丸,心中暗暗忖道:“看來我和此人這場架是非打不行了。”

大步走到金老二身旁,說道:“叔父請把這三粒丹丸服下。”

金老二三道經脈已被易天行打傷,再被天玄道長夾著一陣奔走,氣血運行加速,促使傷勢提前發作,此刻已是四肢癱瘓,神誌半昏,但他究竟是身負武功之人,強提一口真氣,勉強支持著身子,還未躺下,望了徐元平一眼,張開口來。原來他已無能伸手接藥。徐元平目睹金老二的神情,不禁悲從中來,兩行熱淚奪眶而出。

天玄道長冷冷說道:“還不快讓他把丹丸服下,當真要等他毒性發作嗎?”徐元平沒好氣地答道:“他這般神情,隻怕毒性早已發作了。”

天玄道長道:“他哪裏是毒性發作,易無行定然點傷了他什麼經穴,這是傷勢發作,但此刻他行血湧集,毒性容易發作,你如不讓他早些服下九花醒神丸,隻怕真要引發毒性了。”

徐元平暗暗忖道:“不錯,金叔父早已告訴過我他被易天行點傷了數處經穴,我真的是急糊塗了。”

當下把手中三粒九花醒神丸,投入金老二口中。

天百道長忽然向後退出三丈多,高聲說道:“不要再驚動他,咱們在這裏動手吧!”

徐元平本想侍守一側,看看金老二服用九花醒神丸的反應,但聽天玄道長連聲催促,心中又有些怒惱起來,暗道:“我承認打你不過,也就是了,那有這等苦苦迫人比武的道理。”但覺心中血氣上衝,回身走了過去,抱拳一禮。

天玄道長奇道:“你這是幹什麼?”

徐元平道:“動手相搏,必有傷死,不是你死,便是我亡,這一禮相謝老前輩贈藥之情。”

他似是已被天玄道長相迫動手的情事,激起怒火,言下之意,大有以命相拚之心。

天玄道長冷笑一聲,道:“怎麼,你要和我拚命嗎?”

徐元平道:“你武功高強,功力深厚,我如不存下必死之心,怎能夠打得過你?”

天玄道長道:“好啊!武林之中,都說我剛愎自用,好勝之心太強,但你卻比本觀主尤強幾分,難道你當其存心勝我不成?”

徐元平道:“我如不存勝你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