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小婢仍他看不出徐元平喜怒之情,輕輕歎息一聲,道:“你很早就和我們小姐認識嗎?”
徐元平道:“不認識!”大步直向樓下走去。
紅衣小婢緊隨身側道:“那就奇怪了?”
徐元平道:“奇怪什麼?”
紅衣小婢道:“除了我和梅娘之外,小姐閨房之中,從來不許他人涉足,就是和我們莊主相見,也要在這二樓之上,不知何故她卻要我帶你到她閨房之中。”
徐元平突然停下身來,仰臉望著屋頂,若有所悟的嗯了一聲,又繼續向樓下走去。這時,天色已到二更時分,一彎新月,高掛碧空,徐元平出了花叢,回首對那紅衣小婢笑說道:“姑娘請留步!在下就此告辭。”
紅衣小婢微微一怔道:“你要到哪裏去,不回那大廳中了?”
徐元平道:“不回去啦!我要離開貴在。”
紅衣小婢一尋思,道:“我們在日之中,到處有人把守,你如何能走得了呢?”
徐元個暗暗想道:“這話倒是不錯,這莊院內的明卡暗樁,雖然未必攔得住我,但如動起手來,難免失了傷人,那時她如借故反悔,不肯釋放金老二,事就難辦了……”
那紅衣小婢著他沉思不言,忽的展頗笑道:“這麼吧!我送你走好了,全莊院的人,都知道我侍候小姐,我送你保險沒有人敢出麵攔阻。”
她年幼無知,不懂厲害,覺得徐元平為人甚好,居然自作上張送他。徐元平略一沉吟,道:“這主意道是不錯,隻不知姑娘是否方便?”
紅衣小婢奇道:“有什麼不方便呢?我送你到在外之後,立時回來就是。走吧,”
徐元平默默無言,隨在那紅衣小碑之後,向前走去。她道路熟悉走的盡是捷徑。
沿途之上,果然無人攔阻,片刻工夫,到了一座竹林旁邊。
出了竹林,眼前是一片廣大的草坪,紅衣小解放開徐元平左腕,說道:“我要送你出來時,心中也不覺得什麼,現在我忽然害怕起來,你快些走吧,我要回去了……”
也不待徐元平答話,回身奔入林中。徐元平望著那急奔入林的背影,心中泛起無比的恐慌和不安,忖道:如若她因送我而受到責罰,豈非讓一個少女代我受過……
正在忖思之間,忽聽一陣衣換飄風之聲,起自身後。抬頭望去,隻見白發蒼蒼的梅娘,手策拐杖,屹立在月光下,滿臉春風地說道:“孩子,你們談的好嗎?”
徐元平道:“很好,她答應我……”
梅娘雙目圓睜,神光閃爍,驚喜若狂地說:“這麼容易!孩子,你真是世間第一幸運人,老身要向你恭喜了……”
徐元平呆了一呆,正待出言相詢,梅娘已搶先說道:“看來我這雙老眼,還不昏花……”,她自言自語,信然自得,緩緩抬起頭來,望著月光,接道:“我最擔心的就是這件事情。現在,也可了去一樁心願了……”
徐元平輕輕歎息一聲,道:“老前輩……”
梅娘突然低下頭來,雙目神光如電,盯注在徐元平臉上,怒聲問道:“你歎什麼氣,你得到世上第一美女傾心相愛,難道還不知足嗎?”說來理直氣壯,大有責備之意。
徐元平道:“唉!老前輩誤會了……”
梅娘一頓手中竹杖,怒道:“南海神奧隻此一女,你如不能好好待她,讓她受到半點委屈,你就別想活了。”
徐元平心頭大急,高聲說道:“老前輩可否聽晚輩把話說完?”忽聽一陣步履之聲,由竹林中傳了出來,一個高大駝背之人背負一人,疾奔而出。
此人來得甚快,一眨眼間,已到徐元平身前,放下背上之人,冷冷說道:“這人交給你了。”
徐元平凝目瞧去,看那被駝子放下之人,正是金老二,顧不得再和梅娘講話,急步奔了過去,扶他起來,說道:“叔叔……”
隻感咽喉如物堵塞,竟是接不下去。
金老二滿眶熱淚,“孩子,苦了你啦!”
徐元平拭一下臉上淚水,說道:“開好如若不能救出叔叔,平兒死了也難以矚目。”
梅娘急步走了過來,問道:“孩子,你剛才說她答應了你什麼事?”
徐元平道:“她答應釋放我金叔父,果是言而有信,老前輩見著她時,請代我相謝一聲,在下就此別過了。”深深一揖,背起金老二大步向前走去。
梅娘怔了一怔,喝道:“站著。”
徐元平停下腳步,回身說道:“老前輩有何教諭?”
梅娘長長歎息了一聲,側目對那高大的駝背之人說:“你回莊去吧!”緩步走了上來,接道:“孩子,你們相見之後就沒有談過別的事嗎?”
徐元平道:“沒有,我隻求她釋放我叔父,承她一回答應,怎敢再多相求?”背起金老二放步行去。
梅浪望著他大步而去的背影,心中泛上來一股淒涼之感,暗暗歎道:“她生性好強,不論何等男人,從不稍假詞色,這次受了這麼大挫折,如何能受得了……”
想著,想著,心頭火起,突然一頓手中竹杖,大聲喝道:“給我站住。”抬頭望去,徐元平已走的不知去向。原來她在低頭沉思之時,徐元平已加快腳步而去。夜色中但聞回音響蕩山穀,繚繞耳際,曆久不絕。她呆呆的站了一陣,忽然想到該回去看看那紫衣少女了,時轉身,奔回在院。她心中優急,疾奔如電,眨眼之間,已到花樹環繞的高樓之下,急步衝入樓中,直向三樓趕去。隻見那紫衣少女麵窗而立,望著月色呆呆出神。梅娘一直走到她身旁尺許之處,她仍然揮無所覺似是正在想著一件沉重的心事。
梅娘舉起左手,輕拂著她垂在肩後的長發,柔聲說:“孩子,你在想什麼?”
紫衣少女緩緩回過頭來,滿臉哀怨之情,幽幽說:“梅娘,我今年幾歲了?”
梅娘吃了一驚,暗道:“這孩子氣瘋了嗎?”目中卻十分慈愛地答道:“你怎麼連自己的歲數也記不起了,今年十八歲啦!”
紫衣少女緩緩舉起左手,扶在窗門上,說道:“十八歲了,那該早嫁人了。”
梅娘證了一怔,道:“什麼?”
紫衣少女一笑,道:“你叫什麼!我將來總是要嫁給人家作-婦啊!”
梅娘黯然一歎,兩行老淚順腮而下,搖頭說:“孩子,怎麼啦……”
紫衣少女接道:“我很好,梅娘!不用擔心。”
梅娘道:“茫茫濁世,有誰能配娶你這個人間仙子。”
紫衣少女搖頭笑道:“我自己已經找到了,不用你們多費心啦!”
梅娘訝然問道:“什麼人?我怎麼不知道呢?”
紫衣少女道:“我爹爹不是說過麼,我喜歡誰就嫁給誰,我爹爹都不管我,你還要管?”
梅娘道:“孩子,我不是管你,隻想問問是哪個有此福氣。”
紫衣少女格格大笑,道:“他有什麼福氣,誰娶了我,誰倒黴,我每天要和他大吵兩場。”
梅娘越肝越是驚心,暗暗忖道:“這孩子定是瘋了,早些想法把她送回南海的好。”
心念轉動,低聲說:“孩子,你今天很累了,早些睡覺吧。”
紫衣少女搖頭說道:“我要出去看月亮,你自己去睡吧。”
梅娘道:“那怎麼行,我陪你去。”
紫衣少女笑道:“作陪我幹什麼?”
梅娘道:“此時此地,你如何可以獨自行動,中原武林上人物,大都聚集在洛陽附近,候機奪取‘南海奇書’,說不定這碧蘿山莊外麵,早已有很多武林人物在等候著機會了,你一個人萬一遇上了什麼凶險,如何能夠應付?”
紫衣少女道:“碧蘿山莊四周,戒備森嚴,縱有人伺機莊外,也難入咱們莊中一步,我又不出莊外,怕什麼?”
梅娘歎息一聲,正待開口,忽聽一陣步履之聲,那紅衣小婢急步奔上樓來,躬身對那紫衣少女工利,道:“姑娘,莊主有要事,想見姑娘,值他叮囑小婢,如若姑娘在熟睡中,就不要驚擾於你。”
紫衣少女道:“他現在什麼地方。”
那紅衣小牌道:“現在樓下等候。”
紫衣少女道:“請他到二樓相見。”
那紅衣小婢應了一聲,奔下樓去。
紫衣少女同時望了梅娘一眼,笑道:“你還要跟我去麼?”緩步向前走去。
梅娘搖頭歎道:“唉!頑皮的孩子,你越大就越不把我放在心上了。”隻覺得心頭一酸;熱淚湧了出來,但她一瞪雙目,硬把湧出的淚水忍住,不讓它落下。
要知梅娘從小把她帶大,名雖主仆,實則情若母女,紫衣少女幼小之時,十分聽話,今日連番使她難堪,不禁觸動傷懷……
紫衣少女緩緩回過頭來,奔到梅娘身旁,偎入她懷中說道:“梅娘,你生氣了。”
梅娘搖頭說道:“老仆怎敢生小姐的氣……”,這兩句說的甚是淒涼,再也忍不住心頭傷疼,淚水滾滾而下。
紫衣少女舉起衣袖,拂拭著她臉上淚水,黯然歎道:“我這幾日,心中不樂,說話沒輕沒重,傷了你心……”
隻覺一股氣忿湧上心來,話未說完,人卻伏在梅娘懷中大哭起來。
她這一哭,情勢大變,害得梅娘反來哄她。
紫衣少女哭了一陣,心中似是暢快了不少,拭去臉上淚痕,扶住梅娘右肩,說道:“咱們下摟去吧!隻怕大師兄早已在摟下等侯了。”
廣闊的大廳中間,站著那長髯垂胸,身著錦衣的大漢,他雖然等了很久,但神色間卻毫無不耐之情。紫衣少女放開梅娘肩頭,急步走了過來,微微一笑,說道:“有勞大師兄久候了。”
那錦衣大漢恭恭敬敬地答道:“師妹今日已甚疲倦,小兄再來打擾,心中甚是不安。”。
紫衣少女道:“我一點也不覺累,大師兄有何教諭,盡管請說小妹洗耳恭聽。”
那錦衣大漢歎道:“師妹此來,旨在觀賞風物,似是不宜卷入中原武林道上爭霸漩渦之中,小兄鬥膽替師妹回絕了神州一君易天行相晤之約……”
紫衣少文秀眉微顰接道:“易天行來過了嗎?”
那錦衣大漢道:“來過了,但已被小兄婉言謝絕。”
紫衣少女默然不語,緩緩轉過身去,走到窗前,抬頭望著明月。那錦衣大漢望了梅娘一眼,追了過去,說道:“易無行為人,表麵和善,內心陰險,看去他似置身武林中雄主爭霸之外,其實處心積慮,貪求之心,比人更切,近日之中,風聞他派在某一門派中的伏樁,被人查出,業已引起武林中各大門派中首腦的疑慮,紛紛清整門戶,追查門下弟子身世。
如若傳言不虛,易無行果真在各大門派伏有暗樁,在各大門派首腦人物細心追查之下,隻怕難保不被查出,一旦被人查出,勢必引起江湖上所有各大門戶的圍剿,易天行縱有通天徹地之能,也難放武林間各大門戶聯手圍剿之力。
“他數十年來獨行其事,不和別人來往,遊俠江湖,博取善名,固然掩盡天下耳目,如願以償,身受當代黑白兩道人物推崇敬愛,但因少和別人交往,甚少知交,一旦被人揭去偽善麵目,勢必四麵楚歌。他對師妹百般依順,隻恐別具用心,想把咱們南海門拖入這場江湖恩怨之中,用作他擋箭牌。”
紫衣少女緩緩轉過頭來,說道:“其人外貌偽和,一望即知。難道他還能騙過我嗎?”
錦衣大漢道:“師妹才智過人,世無其匹,小兄難及萬一……”
紫衣少女忽然歎息一聲,道:“唉,凡是見我之人,無不讚我聰明、美麗,可是過人的才智,絕世的容色,又有什麼用呢?”
那錦衣大漢一時之間,想不出她言中之意,但又不便置若同聞,幹咳了兩聲,仍想不出該說什麼。
紫衣少女盈盈一笑,道:“大師兄,彌瞧我是不是真的美麗?是不是真的有過人的才智與絕世容色?”
錦衣大漢道:“貌羞花月,容沉魚雁,師妹當之無愧。至於才智確有過人之處。”
紫衣少女忽的舉起羅袖,掩住麵孔,轉過身去,低聲說道:“由來紅顏本薄命,何必有羞花之容,我要毀了這副美麗的容顏,也許就沒有煩惱?……”
那錦衣大議如受重擊一般,嚇得向後退了一步道:“師妹受了什麼委曲?”
紫衣少女緩緩放下掩麵羅袖,回過臉來說:“我很好。”
錦衣大漢沉吟了良久,道:“師昧心中如有不悅之事,甚望能對小兄說明,小兄身受師門培育之恩,重如山嶽,日夜感念於懷,思報無門……”
紫衣少女微微一笑,接道:“我爹爹已把你逐出門培,你心中不慢地也就夠了,對師門還有什麼思義可言。”
那錦衣大漢正容道:“師恩浩蕩,如汪洋大海,小兄怎敢一日忘懷,別說把我逐出師門,縱然要我粉身碎骨,赴湯蹈火,小兄也是萬死不辭。”
紫衣少女笑道:“爹爹一生不計毀譽,我行我素,世間從無他畏懼之事,師兄是爹爹首座弟子,怎的行事為人和爹爹大不相同?”
錦衣大漢一皺眉頭,道:“我雖因一時莽撞,觸犯了恩師禁忌,被逐門培,但自信生平之中,尚未做過有失咱們南海門聲譽之事。”
紫衣少女道:“那你為什麼畏首畏尾,怕助神州一君,和中原武林各大門戶衝突?”
錦衣大漢道:“這個……”
紫衣少女黯然一歎,說道:“別說啦!你們若不願相助於我,我自己去找神州一君晤談也就是了。”
錦衣大漢側目望了梅浪一眼,說道:“神州一君和咱們素無淵源,師妹又何苦幫他和天下武林同道作對?”
紫衣少女正待答話,忽見一道火焰,衝天而起,半空中砰然爆響,散出一片火花。
錦衣大漢雙眉一聳,道:“有人闖進咱們在中了。”
原來這爆裂火花,乃碧蘿山莊中緊急警訊,除非來人闖入了莊中禁要之區,才準施放。
那紫衣少女不知碧蘿山在傳遞警訊之法,側目問道:“大師兄,這火焰可是任中緊要的傳警信號?”
錦衣大漢心中雖甚焦慮,急於出去查看,但又不好不答那紫衣少女的問話,一麵探首窗外查看,一麵答道:“不錯,來人已闖過花樹陣的攔阻,進入莊中禁要立區了。師妹謂獨坐片刻,小兄去查看一下就來。”
紫衣少女笑道:“不用去看了,神州一君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