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在這一種帳然若失的情緣中,不知走了多遠,回頭一看,一片遼闊婉蜒的草原荒徑已經走完。
舉目一看,前麵正是一片疏疏的樹林,因為時值深秋,那片樹林的枝葉,已顯得非常流落,隻有楓、柏兩種樹,還留著一點秋時,在秋風裏飄動著。二人反正已無一定的去處,便穿越這片樹林,就在這樹林的盡頭,從樹隙裏望出去,前麵是一片亙綿的小山崗,那小山崗之下,正有一個長長的人影在那裏走動。
丁鳳輕輕拖了丁玲一下衣角,撅撅嘴,說道:“姐姐,你看,前麵也有人在行走,想必是快要近鎮店了。”
丁玲聞言向前望去,隻見那人身穿長衫,背插長劍,走的雖然不快但卻也不慢。
丁玲為人的心最細,一看那人背影,便怔怔的凝神瞧了半晌,自言自語地說道:“奇怪,這等荒涼的地方,也有人走,想必是武林中人了。”
丁鳳玩心較重,忙地插嘴道:“那咱們要不要跟上去看看?”
丁玲沉吟了片刻,搖搖頭,說道:“不要了,我的身體還未複元,你還要照應我,最好咱們不要多事……”。
丁鳳一呶嘴道:“我不過是說要不要看一看,也沒有說要多事,”說著一扭頭朝著丁玲笑道:“以前姐姐還不是愛趕熱鬧,愛淘氣,怎麼自從見了徐相公之後,人就變了呢……”。
丁玲聽得心裏暗罵道:鬼丫頭也越來越調皮了。但女孩兒家盡管是隻有姐妹二人,心裏的心事,也不願讓人知道,當下假裝著臉色一沉,道:“二丫頭……”
丁鳳伸了伸舌頭,笑道:“你身體不好,我不惹你生氣,我的好姐姐你可寬恕我了吧?”這幾句話說得丁玲也笑了起來。
丁玲又盯著前麵那人瞧了一陣,對丁風道:“二丫頭,前麵那個人的背影,我在哪裏見過……”。
丁鳳呀的一聲,道:“好呀!那麼我們還是跟上去瞧瞧。”
丁玲沒有作聲,但卻點了點頭,當下二人便加快速度,穿過樹林,往斜裏趕迎過去。
前麵那身著長衫、背括長劍之人,似想不到這等荒涼之處,會被別人盯上相,所以走的十分從容。不大工夫,丁玲、丁鳳二人已走出樹林,看看那人已經順著一道小山崗,往裏走去。
丁鳳道:“姐姐,咱們不管認識不認識那個人,依我看,還是暫不要跟對方照麵,我們可以繞過小山,從他側麵先看看再說。”丁玲笑道:“想不到你這些日子倒長進不少,也值得用點心思了。”姐妹二人邊說邊笑的矮著身子,朝前欄頭趕去。
趕了約兩盞熱茶工夫,丁玲心裏一盤算,大約已經趕上了,這時又怕丁鳳說話,隻好一隻手指指嘴,又搖搖手,暗示丁鳳要她不要出聲,另一隻手則朝一塊突出地麵七八尺高的山石指了指。
姐妹二人從小到大,都是在一起,自然會得對方的心意,丁鳳一看丁玲的舉動,就知已經趕上了,姐姐的意思是要躲到那大石背後,偷窺來人究竟是誰。
二人輕巧的趕前幾步,隱到大石後麵。丁玲因為趕了一陣,略感吃力,倚在大石上輕輕的喘著氣,一麵示意叫丁鳳看看來人。
丁鳳探頭看了一下,朝著丁玲搖搖頭,表示不認識。丁玲籲了口氣,剛一伸頭,便又立即縮了回來。
丁鳳忍不住就到她耳邊低聲問道:“姐姐可認識此人?”丁玲點點頭。
丁鳳又問道:“是誰?”丁玲又就在丁鳳耳邊,低低地道:“又是個老怪物,是金陵楊家堡的老堡主楊文堯。”丁鳳一聽是楊文堯,一聳香肩,伸了伸舌頭。丁玲也怕和楊文堯碰到麵,心裏想著他不知過去了沒有,所以又探頭一望。
這一望不由得使她心頭一凜,原來楊文堯正立在道旁,一張臉繃得緊緊的,滿是凝重之色,捏著鼻子仰著頭嗅一陣,又俯下嗅一陣。
丁玲心裏暗叫了一聲;糟了。忙的低頭在自己身上噴了嗅,又在丁鳳身上嗅了嗅,接著一雙聳眉淺淺鎖起。
丁鳳不知姐姐弄的什麼把戲,間道:“你幹什麼?”
丁玲輕輕唉了一聲,道:“老鬼發覺我們了!”
丁鳳也覺著心頭、驚,道:“那怎麼辦?要不要緊?”
丁玲這時倒反而顯得比方才平靜,道:“事既然來了,想躲也是避不了的,再說咱們雲夢二嬌又何嚐真的怕過誰來。”
她們二人說話,自是十分輕微,這時,忽然聽得楊文堯幹咳了一聲,道:“是哪家的千金小姐,還是哪位夫人太太……”
丁玲眼珠一轉望著丁鳳瞪了一眼,未等他話完,就裝得煞有介事般地驚道:“唉呀!是誰這麼冒失.嚇了人家一跳?”
楊文堯明明地笑道:“既是有人,為何要藏頭縮尾的,難道見不得人嗎?”
丁鳳已知姐姐是要假裝不曾發覺是他,朝著丁玲報嘴一笑,裝著略現怒意地答道:“誰說我們是藏頭縮尾之人?我們怕過誰來著,你是什麼人說話卻這般沒禮貌。”邊說邊朝外走去。
楊文堯抬頭上下打量著,道:“你這位姑娘為何會來到這荒涼之處?”
丁鳳冷哼了一下,道:“你問我,我還要問你呢,難道這地方隻有你能到不成?”
楊文堯也嘿嘿一笑,道:“小小年紀,竟這般嘴強。”說話間,一雙眼睛始終骨碌碌的打量著丁鳳。
這時丁玲知道不能讓妹妹再僵下去,便喚了一聲,道:“二丫頭,你是跟誰在鬧呀,在外邊可不準作胡來。”人也從大石背後走出。
楊文堯人稱神算子,不但是說他精於土木建築、機關消息之學,而且也說明此人是工於心計,是個老-巨猾之人:他隻聽丁玲說話,還未看到她人,心中已然有數,幹咳了一聲,嗬嗬一笑。
丁玲一出來,向著楊文堯略略看了一下,便回頭白了丁鳳一眼,假意責道:“二丫頭,你真該死,這乃是金棱揚家堡的楊老堡主,你對長輩怎麼可以沒大沒小的,我看你是越活越胡塗了。”
丁鳳一撅嘴,滿腹委屈似地說道:“他也沒有說,我怎麼知道他是楊老堡主呢?”
丁玲拖著丁鳳,走下山崗,逼著丁鳳,道:“方才作胡說八道,快向楊老堡主賠個不是,不然叫人知道了,還說咱們丁家沒有管教呢。”
楊文堯兩隻眼睛盯注在二人臉上,手抖著長露,幹笑道:“好了好了,二小姐既不認識老夫,怎好怪她呢。”說著又前後左右看了一眼,道:“怎麼,你們二位怎會跑到這地方來呢?”
丁玲道:“家嚴要我帶著妹妹出來閱曆閱曆,免得老呆在家將來不懂事,見不得人。”
說著望著丁鳳笑了笑。
楊文堯心裏暗道:好刁滑的丫頭,人言雲夢二嬌難纏,果真不假,當下又一本正經地道:“令尊、令叔都好嗎?我們老弟兄不少時候沒見了。”
丁玲一看他臉色,知他是心懼自己父叔,故意用話來套自己,心裏暗笑,嘴上答道:
“多承老堡主記掛,家嚴托福安好,三叔伴著我們剛離此不久,你要早來兩個時辰。還見著了呢。”
楊文堯聽得心裏一震,表麵卻若無其事般說道:“噢,噢,可惜,可惜,要是早來一步多好……”。
丁玲搶著問道:“老堡主一人怎會來到此地,難道金陵風光還不如此處嗎?”
楊文堯暗罵了一聲:好厲害。於咳了兩下,道:“老夫應一位朋友之約而來,路過此地;不意遇見你們兩位,可真巧得很。”
丁玲、丁鳳互望了一眼,抿嘴淺淺地笑了笑。
這一笑。卻笑得楊文堯不大受用,不知這兩個丫頭暗中搞什麼花樣,當下心裏一盤算,忖道:八十歲老娘還會倒繃了孩兒,不怕你們兩個精靈古怪,我總跟你倆拚拚看。
這時他一見二人在笑,也隨著嘿嘿笑了兩聲。
原來楊文堯在孤獨之墓中,傷了金老二,遇見徐元平,心裏對這個年輕人實在極為害怕,對他那深厚的功力,真有點莫測高深,不用說徐元平旁邊有一個刁滑機警的金老怪,還有一個名震四省綠林的鐵扇銀劍於成,就是對徐元平一個人,自己也沒有打勝人家的把握。
楊文堯雖然心懸著古墓中的奇珍異寶,尤其是聽金老二說那玉蟬、金蝶也在墓中,心中更是如飲醇酒,但是無如自己處處受製於徐元平,不但被逼得一同退出古墓,而且連戮情劍匣還被逼得雙手奉還人家,這實是平生一大恥辱;他心裏既貪戀那墓中寶物,所以在歸還戮情劍匣之時,已暗中做了手腳,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這古墓除了我楊文堯,別人任誰也無能進出自如,就是有人得了戮情劍匣,但那圖紋一二重要之處,已被自已毀壞,持劍區之人,還是無法出人古墓。
楊文堯想到這裏,心裏覺得差堪告慰。
想不到走到這土崗邊,卻嗅得一股女人的體香,心裏覺得十分奇怪,便停身下來查看,卻不料碰上了雲夢二嬌。
楊文堯知道這兩個人是出名的難纏,但他心裏卻另有自己的打算,所以忍著氣,跟她們周旋,這時被她們一笑,自己十分尷尬,心裏一想;好吧,我就幹脆跟你們周旋到底吧。
他以為自己的形跡,已被別人發現。當下一臉正經道:“唉,你們三叔也真是,放下兩個閨女,自己倒走了,就真的放心,不是老夫托大,大膽叫一聲賢侄女,雖說你們精明能幹,總不如有人帶領著好,如果兩位信得過老夫,咱們不妨結個伴,反正你仍旨在增長見識閱曆,這一點江湖經驗,老夫自信可以作個識途老馬,怎麼樣?二位賢侄如……”
丁玲心裏一轉。含笑道:“好是好,這一來豈不是給老堡主多添累贅了嗎?”
楊文堯笑道:“好說,好說,路上有個伴,彼此都有照應,走吧,咱們趕路吧。”
丁鳳一看姐姐竟這等爽爽快快答應了楊文堯,心裏一陣不高興,暗忖道:你真是聰明一世,胡塗一時了,楊家堡在江湖上雖然頗有地位,“但與我們鬼王穀也扯不上什麼了不起的交情,而且外間傳說楊文堯此人外麵老實,內藏奸詐,也不是什麼好人,怎麼你也不考慮考慮,就一口答應下來了。
但這時木已成舟,自己想反對已是不行,隻好扶著丁玲,隨在楊文堯身後走去。
三人走了一陣,誰也沒有說話,心裏各想各的事。沒有多久,天色便暗了下來,幸好此時走出山穀。茫茫暮色之中,前麵一片星火,正是一個鎮甸。三人進了鎮甸,自有楊文堯招呼,定了兩間一牆相隔的房間。
晚上,丁鳳忍不住悄悄問道:“姐姐,咱們擺脫都還擺脫不掉,怎麼你倒一口答應下來,我可真弄不懂你葫蘆裏賣什麼藥了?”
丁玲笑著說道:“你是怕他嗎?”
丁鳳輕輕哼道:“我才不怕他呢:他難道還敢把我們吃了不成?”頓了頓又道:“不過,咱們又何必跟他一道,豈不是自找麻煩嗎?”
丁玲道:“妹妹,作近來可真的長了不少見識,但是你不明白我的用心,我問你這老鬼既然想對付我們,不要說我身體還未曾好,就是好好的人,咱們也是走脫不了的。你說是不是?”
丁鳳道:“是啦,你跟他走,又打算怎麼辦呢?”
丁玲無可奈何地道:“既然咱們走脫不了,倒不如幹幹脆脆的依順著他:他要賣老,咱們就處處讓他賣賣老,他反而不好為難咱們。再說這三路也許並不太平,冷老怪在山上對咱們那種態度,我們就不能不小心,跟著他,這第一陣他總得替我們擋一擋。”
丁鳳點點頭,道:“還是姐姐你能,我就沒有想到,不過咱們還得另有打算才行,總不能就這樣跟下去。”
丁玲也點頭道:“這一點我也想過了,看他明天對我們怎麼樣,如果情形不對,那我們就隻有處處留下暗記,我相信這條路上目前少不了咱們穀裏的人,隻要有一個發現我們留下的記號,那還怕他們找不到嗎?”
那楊文堯一個人躺在床上,心裏也極是紊亂,也在想著心事。
他心裏暗想;目前天下武林,除了幾個正大門派之外,就得數一宮、二穀、三堡了,雖然外間說起來是把這一官、二穀、三堡連在一起,但事實是各行其事,毫無關連。現下武林正是多事之秋。如若各自為政單獨行動,終必陷於孤立的地位,楊家堡雖經自己一手布置,但那不過隻能自保,要想向外發展,還嫌孤掌難鳴。這一次在古墓之中,便是教訓。
楊文堯想到此處,情不自主地說了一聲:“對,我必須抓住一家可靠的幫手……”
他遍算當今江湖上能作自己可信的幫手,除了一官、二穀、三堡之外,實在找不出來了,而一官、二穀、三堡之中,再仔細分析彼此利害關係,算來算去,任何一處也不足以維係長久。
楊文堯轉過頭時隔壁的牆,望了一眼,心裏想著,要利用除非就應在這兩個丫頭身上了。隻要自己能把她們騙回楊家堡,到那作了自己的兒媳婦,攀上這門兒女親家,那就不怕鬼王穀不出力。
想到這裏,楊文堯心中一團高興,幾乎要笑了出來。
但夢雲二嬌也是出名難纏的人物,如何才能達到自己心願,楊文堯梗恍恍惚惚的想了一個通宵。
次日早晨,楊文堯早就托店家雇了一輛大篷雙馬車,他笑著臉對丁氏姐妹道:“我看大小姐臉色不好,想必是一路上受了風寒之苦,是不是要息養兩天再走?”
丁玲是何等聰明,一聽他的話,就知他說話的用意,不過是想聽聽自己的口氣,心裏笑了一笑,道:“我們姐妹也不是第一遭出外走動,這區區一點風霜,自信還熬受得下,請老堡主不必放在心頭之上。”
楊文堯笑道:“既是如此,那就好了,你們兩人先上車,然後告訴我,你們想到哪裏,我總帶你們跑跑就是。”
丁鳳道:“難道老堡主就全肯為著我們長途奔波嗎?”
她這話問的突如其來,實在出了楊文堯的意料之外,一時間,竟使楊文堯無從回答。
丁玲首先上了車,道:“我們麻煩楊老堡主,隻能說承楊老堡主順道便中照應,絕不能要楊老堡主放下要事,陪伴我們,老堡主你老人家這份盛情,不但我們姐妹承領了,回家之日,我必上陳尊長,也要叫老人家知道老堡主對我們這番情誼。”
這幾句話說的雖是十分清淡,但楊文堯聽在心裏,卻不免暗讚丁玲厲害。
當下幹笑了一聲,道:“這個但請姑娘放心,我活了這把年紀,總會安排的,我自有道理”,說著也翻身上了前麵車台。
長鞭盤空一旋,叭的一響,車子兩邊晃動,輪起處,揚起一陣沙塵,向前馳去。
丁玲倚畫窗而坐,一手支額,一手扶著窗沿,靜靜地養息。
晨曦晚風,大地一片蒼莽。
古道上正有一位年約二十三四,身著藍綢長衫的青年在匆匆地趕路,朝陽由樹隙中照射到他的臉上,神采更覺英發。
他一陣奔行,經曉風輕柔的吹拂,精神大為爽快,再看當前的景色,朝陽下山如染篇,樹同點朱,一片燦爛瑰麗。
他不由得挺了挺身軀,麵迎朝陽,長長的舒了口氣,口中自言自語地說道:“冷老二,冷老二,我查玉這次跟你們千毒穀梁子是結定了,如若不給你們一點厲害瞧瞧,也無法消我少堡主的心頭怒火……”,望著天上耀眼的陽光,發出一聲長嘯。
這一聲長嘯,仿佛發泄了心中不少憤怒,也激起了他的雄心暖氣,當下一聲長笑,又舉步向前走去。
走了一陣,但見前麵橫排著一行高達三丈的樹行,這些樹乃是蒼柏、烏相間雜而植,迤邐的伸展向遠方。
查玉一看這樹行,就知已到官道大路,腳下又加緊了兩步。就在他將要跨越官道之際,陡然“叭”的一聲,鞭絲劃空,接著一陣得得蹄聲,疾走而來。
查玉為人,城府最深,一聽鞭響蹄聲,立即躍退兩步,一矮身,隱在一排棘叢之後,眼睛卻向官道上凝神望去。
眨眼間,塵土揚起,一輛雙馬長程篷車,已得得馳來。
查玉定睛一看,車台上坐著兩人,一手執鞭繩,分明是趕車的車夫,與車夫並排而坐的卻是一位銀囂老者,但是因為被車夫遮擋,無法看清那老者的麵目。再看篷車,來侵低垂,什麼也看不出。
查玉心裏暗道:“事不關己何必勞心,我查玉也是太愛管這些閑事了,人家走人家的路,與我查玉何幹?”
他想到此外,心裏倒舒暢了不少,正想站身走出,突然眼前一花,凝神一望,但見那篷車的窗格下飄著一隻黑色鑲黃花邊的衣袖,查玉心裏一動,覺得這衣袖非常眼熟,仿佛在哪裏見過。
他本是極工心計之人,既然心生疑竇.自是不肯放過,待那馬車走過去五六丈時,一長身躍出棘叢,隨後跟去。
查玉一麵盯牢黃塵滾滾的馬車,一麵暗中思索著那馬車窗下的衣袖。想了一陣,他舉手拍拍自己前額,哦了一聲,付道:難道這車裏會是她們姐妹不成嗎?
他心念一轉,暗中默默推測道:如若是雲夢二嬌,那麼車台上那銀蛋老者又是何人?如若不是丁氏姐妹,那麼那隻衣袖,明明是丁玲穿用之物,一時間,不由得疑雲重重。
查玉雖然陰險,但與雲夢二嬌和徐元平,同過幾次患難,曆經幾次凶險,無形中便產生出一種奇異的意識,這原是人性籲衝奇的一麵,何況查玉此次遠來中原,許多事正要從他們二穀人物中著手尋查,所以對雲夢二嬌的關係,更多了一層。
這時突見這衣袖,心中雖多疑問,但還是決定追隨馬車下去,一查究竟。
這時雖然估定車內之人,十有八九是雲夢二嬌,但是對車前坐的那位銀囂老者,卻沒有摸清,自己縱然有心追蹤下去,也是以不顯露真相為宜。
他心念一動,隨手在懷中取出一塊黃蠟,在臉上一擦,臉色便蒼老不少,微微一笑,放眼一望,順著那馬車跟去。
查玉始終跟那馬車保持有三四丈的距離,走了兩個多時辰,太陽已將正中,正走進一處山村,路邊有幾家小店,查玉心想:到了此處,你們總要打尖歇腳吧,到時是不是雲夢二嬌就當可分曉了。
他心裏正在想著,前麵馬車也已收緩慢了下來。
查玉趕忙往路邊一隱,雙目凝神注意著那銀髯老者,那車頭“嘟”的一聲,車子便停在一家客店的門口,那老者一個缺身,便已落在地麵,一轉臉,查玉看得心頭一跳。
他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再定神望去,卻一點也沒有差錯,他心中南道:金陵楊家堡是幾時與鬼王穀攀上了交情?
他心裏雖這樣在想,眼睛卻不敢稍瞬。
他指望楊文堯下車之後,必定要把車內之人招呼下來,哪知事實不然,楊文堯下車之後,匆匆忙忙走進那小店,要了兩壺水,買了幾個大餅,包了鹵蔥等食物,就又匆匆的爬上車,掉頭跟車夫說了兩句話,那車夫一揮長鞭,車子就又向前馳去。
這時查玉腹中已覺甚是饑餓,一見楊文堯連腳也米歇,匆匆又走,自己也隻得買了一點充饑之物,隨後趕去,心中甚覺氣惱。
直走到夕陽西沉,進到一座村莊,那馬車才停下投店。
查玉心裏笑了笑,暗道:我既然跟定了你,量你也逃脫不了。但這時卻也不便跟進那家客棧去,便在斜對麵一家飯館先歇了歇,胡亂吃了點東西,這才折到對麵,要了一個房間住下。他做事極是謹慎,進房之後,也不出來走動,躺在床上,心裏在猜想雲夢二嬌與楊文堯之事。
想了半天,也沒有十分把握,歎了口氣,自解自嘲地道:“少時待我查看一番,自不難知道你們耍什麼把戲。”
查玉熄了燈,虛掩窗戶,躺在床上,好容易挨到三更,側耳一聽,左右前後的旅客,都已入了睡,四周的人家也都靜了下來,真是萬頗俱寂。他緊了緊衣帶靴襪,輕輕的推開窗戶,伸頭張望了一下,雙手一帶窗沿,人已像狸貓似的囪上屋頂。
他定睛打量,這客棧倒也不小,前後一共有四進,連帶回廊的廂房,房間可也不少,而這時是一片漆黑,要想找楊交堯和雲夢二嬌住在何處,還是不大容易。
查五優身屋上,四下按望了一陣,見毫無動靜,一皺眉頭,雙腳在瓦麵輕輕一點;身子已淩空而起,但見他身子一弓,一式“神龍升天”,人已落到第三進的屋脊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