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兩敗俱傷(3 / 3)

在徐元平的想象之中,宗濤定會讚同自己的意見,哪知事實不然,神丐宗濤卻滿臉凝重之色地說道:“使不得,使不得,神州一君易天行雖是未曾露麵,但依老叫化子揣測,這不過是放布懸疑,如果我猜的不錯,易天行定然已按時來到此處,不但如此,而且今天來到此處之人,也定然不在少數,方才作遇見的那黑衣女郎,都曾現過身,由此可知今晚必定有熱鬧可看。你千萬不可性急,要是咱們相打亂鬧,說不定會闖出麻煩來。別的不說,就拿你碰到的那個丫頭吧,她就夠咱們纏的了,不是我老叫化子怕事,那丫頭也真的叫人頭痛……”

神丐宗濤話還未完,但聽假山背後一聲冷笑,響起嬌脆的聲音,道:“哼,你身為武林長輩,背地裏竟然說長道短的,編排起我的不是來,真是做大不正。”

神巧宗濤聽了這幾句話,望著徐元平,把眉頭一皺。徐元平也同時望了神弓宗濤一眼。

二人交換一下眼色,誰都沒有開口,轉臉朝山側發話之處望去。隻見那山側花樹背後,緩緩走出來一個身背雙劍的黑衣少女。

那黑衣少女望著神丐宗濤,慢悠悠地、仿佛是自言自語地說道:“長了這把年紀,背地裏卻放不過我們一個晚輩,說來真是令人好笑。”

徐元平訕訕地望了宗濤一眼,見宗濤兩眼望著別處,竟似充耳不聞一般,徐元平一看他神情就知他是不願和她衝突。

這黑衣少女適才之言,原是對宗濤而發,徐元平身在兩人之間,處境十分尷尬,要是換了別人,隻有僵在當場,但徐元平的個性甚為奇特:他一見神丐宗濤那副客讓之態,心中覺得以神丐宗濤在江湖享譽之盛,以他那種淩雲的豪氣,今天竟是如此容忍,他覺萬分委屈,心中對他深為同情。

雙眉一挑,微微冷笑道:“一個女孩子家,對武林前輩說話競這等沒有分寸。”

黑衣少女一聽徐元平滿是責備口吻,竟也不動氣,隻淡淡望了他一眼,冷冷地道:“不是你的事最好不要過問,我要不是因你是初曆江湖之人,絕不會對你如此客氣。”

徐元平道:“你雖說此事與我無於,但宗老前輩卻是在和我相談,而且我也很看不過你這種無禮的態度……”。

黑衣少女未待徐元平話完,嘿嘿一陣冷笑道:“我三番兩次的對你破例忍讓,你卻不知好歹,得寸進尺,如今竟然教訓起我來,我看你是自以為靠山硬,有恃無恐,全然沒有把我放在眼裏,是嗎?”

徐元平朗朗笑:“多謝姑娘對在下忍讓之情,但在下作事,從不倚仗他人之勢,隻知當為不當為,你幸好是個女孩子家,如果換了個男子漢,哼哼,那我就不是如此了。”

黑衣少女似覺不信,臉上泛起了一股他笑非笑的笑意,說道:“那你準備怎樣對待我呢?我倒願聞高見。”

徐元平說了她一陣,心中火氣似已消減不少,這時再看那黑衣少女,人家對自己始終未呈怒容,依然帶著一分淺笑,心裏卻又覺著有點過意不去,他怔怔地沉吟了一下,歎了口氣,道:“你也是為易天行而來,我也是為易天行來的,如今易天行沒有找到,我又何必跟你慪氣呢,我也不管你,你幹你自己的事去吧”

黑衣女笑容忽斂滿臉寒霜的冷冷說道:“你不願和我慪氣,但我偏要和你慪氣!”

徐元平大步向前走了兩步,道:“姑娘定要如此,在下當得奉陪!”

黑衣女柳腰一挫,倏然直欺過來,輕啟櫻唇,笑道:“怎麼?你想打架嗎?”

徐元平心中已甚惱怒,暗道:此女這等狂妄,如不教訓她一次,實難消胸中之氣。當下說道:“在下乃堂堂男子,姑娘如願動手,在丁先讓三招。”

也幾句話無異火上加油,那黑衣少女受時麵泛殺機,柳腰一挫,直欺過來,素手反轉揮舞,虛空拍出三拿。

三掌拍完,人已欺到了徐元平身前,說道:“我懶得和你多說話了,你要讓我三招,現在我已拍出三掌,你該動手了吧!”

徐元平腳踏丁字步,左手搭在右腕之上,道:“姑娘請!”

黑衣女一楊秀眉道:“那來的這多酸禮。”嬌軀一側,直踏中直而進,左掌當胸劈下。

徐元平一收小腹,倏忽間退後三尺。

黑衣少女借勢欺進,雙掌連環劈出,但見掌影飄飄,眨眼間,拍出了一十二拿。這一輪急攻,當真是疾如電閃一般,十二拿綿綿相連,一氣嗬成,徐元平被逼得連連向後退出了六步,不禁心頭大為震駭,暗道;這是什麼掌法,怎的這等迅快?

直持對方一十二掌攻完,他才站穩身子,長長吸一口氣,反臂一掌擊去。一股強勁掌風,隨掌而出,直撞過去。

黑衣女冷笑一聲,右掌向後一引,竟把徐元平強勁的掌風引向一側,左掌趁勢攻進,翻碗一招“閉門推月”按向左肩。徐元平隻覺對方掌中,似有一股甚大吸力,把自己擊出的掌力引開,心中大驚道:此女的武功好怪。潛沉內力,著地如樁,雙足登時向地下深入半寸,一挺胸,硬把那擊出力道收回,左手施十二擒拿中一招“飛索盤龍”,掌勢一翻,反向那黑衣少女左胸脈門之上拿去。

那黑衣少女左掌去勢決如電奔,纖纖玉指一閃而至,指尖及徐元平左肩衣服之時,徐元平的左手也搭上了那黑衣女的手腕。一接疾退,雙方同時以極快的身法,向後躍退,閃避開了對方的掌劈、擒拿,彼此互望一眼,同時又以極快的身法斯攻而上。

這次動手,徐元平已不敢再存相讓之心,彼此以快打快,爭取先機,刹那間掌指飄飄,四周風生,人影交錯,忽起忽落,但見兩人盤旋疾轉,決如風輪,十合之後,已是難分敵我。

神丐宗濤取過背上的紅漆葫蘆,打開蓋子,一麵喝酒,一麵觀賞兩人搏鬥。他已和徐元平有過動手的經驗,知他武功高強,掌力雄渾,那黑衣少女雖然威震西北武林,但也難以和徐元平交手五十回合。

哪知事情大大的出了宋濤的意料之外,雙方愈打愈快,片刻工夫,已過五十回合,那黑衣少女不但毫無敗象,而且出掌愈來愈奇,攻勢也愈來愈是淩厲,招招都是罕聞罕見,詭異無比之學。

而且掌指襲擊之處,又都是人所必救的要害部位,迅速、狠辣兼而有之。

徐元平劈出的掌力,也是愈來愈強,招招如鐵錘擊岸,巨斧開山,變化奇奧中不失正大,更顯得風度磊落。

神丐宗濤不知不覺間,看的全神貫注,暗道:這兩人一個輕靈飄忽、出手詭辣難測,一個掌力雄渾、打來正正大大,但卻正中蘊奇,變化精奧,如能把兩種各走極端的武功融彙貫通,兼得其長,天下隻怕難再有抗拒之八。”

心念一動,立時高聲說道:“小娃兒,我說這女娃兒最是難惹!你還不信,現在該知道老叫化之言不虛了吧!”

徐元平天性高傲,聽得家濤一番話後,立時激起怒火,大喝一聲,舉手拍出兩掌。

這兩掌看去輕飄飄的毫無勁力,但出手的時機適時無比,那黑衣少女登時被迫得向後退了三步。

宗濤微微一怔,暗自忖:這是什麼武功?隻覺似是聽人說過,但一時卻又想它不起。

黑衣女被徐元平兩掌逼退之後,似是受了甚重的內傷,全身微微顫抖了一下,張嘴噴出一口鮮血,閉上雙目。如果徐元平借機出手,定可把那黑衣少女立時震斃拿下,但他卻停手不攻,仰臉望天,若有所思。

那黑衣少女閉目靜站了一盞熱茶工夫,突然嬌叱一聲,重又欺身攻了上來,雙拿一揚,猛向徐元平拍去。

徐元平揮拿一接,突然悶哼一聲,一連向後退了五步,向後倒去。就在他身子將要跌倒之時,突然大喝一聲,遙遙推來一拿。

這一掌來的毫無勁道,但在擊中那黑衣少女後,突生強勁彈震之力,隻聽她嬌呼一聲,身子飛起來四五尺高,捧在地上。

激烈絕倫的搏鬥,完全停下來,重歸沉寂,寒星閃爍下,隻見一男一女,相隔有一丈左右,靜靜躺在地上,兩人似都是受了甚重的內傷,連掙紮著坐起來的氣力也沒有了。

一代武學宗師神丐宗濤也看不出這兩人如何受傷,呆了一呆,才緩步向徐元平走去。

隻見他緊閉著雙目,仰臥地上,神丐宗濤目力何等銳利,借繁星微弱的光亮,已瞧出徐元平臉色和平時不同,不禁心頭大駭,他江湖經驗豐富,一瞧之下,已知徐元平為一種極為歹毒的內功所傷,並非一般掌力震傷。伸手摸去,隻覺他額角冰冷,傷的似是很重。他呆呆站著低頭沉思,但搜盡枯腸,也想不出那黑衣少女用的什麼武功,把徐元平傷的這般嚴重。

不知過去了多久時間,忽聽一陣沉重的步履之聲,由身後傳了過來,轉頭望去,隻見一個身著青袍的長髯老者,緩緩地走了過來。此人滿臉凝重之情,出足落步,著地有聲,足跡經過之處,地上腳印,深陷寸許,但兩道目光卻是怔怔地盯在那躺在地上的黑衣少女身上。

神丐宗濤是何等機警的人物,一見那人來勢,立時暗中提聚真氣戒備。

青袍老者走近宗濤五六尺之處,突然停了下來,冷笑一聲,說道:“我道是誰,原來是你這個老叫化子……”他微微一頓之後,聲色俱厲地接道:“是什麼人打傷了我的女兒?快說!”

宗濤仰臉長笑,道:“上官兄這般疾言厲色,可是對老叫化子講話嗎?”

青袍老者造:“此地隻有你我兩人,不是同你講話,難道還是和我自己講話不成!”

宗濤道:“老叫化耳朵不聾,上官兄大可不需這等高聲呼叫。”

青袍老人怒道:“臭叫化子,別人怕你,須知我上官嵩卻不怕你。”

神丐宗濤冷笑一聲,道:“你不怕老叫化子,難道老叫化子還怕你不成?”上官嵩大喝一聲,舉手一掌劈了過來。

一股強猛絕倫的暗勁,劃起了嘯風之聲,直撞過來。

神丐宗濤冷哼一聲,右掌一揮,硬接一擊。

兩股掌力撞在一起,卷起一陣猛風,彼此的身子都微微動了一下。上官嵩雙掌一收,平胸舉起,冷冷說道:“神丐之名果不虛傳,再接老夫一掌試試。”

宗濤雙拿一招,說道:“盡管施展,老叫化舍命奉陪。”

上官嵩正待推出漢拿,忽然心念一動,停下手問道:“這一擊之下,咱們兩人之中必有一個受傷……”

宗濤哈哈一笑道:“上官兄說的不錯,隻是不知傷的是誰,老叫化一條窮命死了也還罷了,可是上官兄乃雄踞西北道上的霸主,總得事先留下幾句遺言,交代交代身後之事……”

上官嵩道:“宗兄少說風涼話,兄弟心中有一樁不明之事,趁未動手之前,想先弄明白。”

宗濤笑道:“老叫化心中也有一樁不明之事想要請教,但上官兄既然搶了先著,那就請先說吧。”

上官嵩冷哼一聲,說道:“憑你老叫化的武功,未必就能傷了我的女兒,兄弟想知道傷我女兒之人是誰?”

宗濤見他滿臉悲憤之情,雙目之中直似要噴出火來,全身微微顫抖,顯然他心中正有著無比的痛苦,暗自忖道:此人憤慨已極,真要動上手,隻怕不死不休,二穀三堡之中人物,盛傳以此人武功最高,為人也較正派,老叫化今宵之中如要和他硬拚一陣,豈不讓易天行坐收漁人之利……

上官嵩看他一直沉思不言,心中大感不耐,厲聲喝道:“老叫化,江湖之上盛傳你的俠名,想不到卻是這等畏首畏尾之人!”

他心情激動,言詞之間,已顯語無論次。

宗濤回頭望了仰臥的徐元平一眼,冷冷說道:“上官嵩,你女兒的性命是命,難道別人的性命就不是命嗎?”

上官嵩望了靜躺在地上的徐元平一眼,仰天大笑,道:“縱然千百條武林高手的性命,也抵不了我女兒一條性命……”,但見兩行老淚,滾滾而下。

宗濤看得心頭一凜,暗道:此人神誌已亂,我豈能再和他爭強鬥氣,立時生出了相讓之心。

隻聽上官嵩自言自語地說道:“倩兒,你放心的死吧!我要殺上一千個武林高手給你陪葬……”

此人言語,越說越不成話,顯然過分的悲痛,已使他神誌混亂不清。神丐宗濤暗道:我如再不想法子,舒暢一下他心中的悲憤,隻怕片刻間他就要氣極而瘋。

忽然心中一動,蹲下身去,摸在徐元平胸口之上,隻覺心髒還在跳動,鼻息微微可聞。

立時大喝道:“上官老兒,快瞧瞧體女兒是不是真的死了!”

上官嵩突然蹲下身子,側耳在那仰臥的黑衣少女胸前聽了一陣,忽然仰起臉來,長長吐一口氣。

這一口氣似是吐盡他胸中的悶氣、憤慨、驚懼,而立時恢複鎮靜,轉過頭去,望著宗濤說道:“宗兄,這是怎麼回事,那邊躺的是什麼人?”宗濤道:“他們兩個娃兒,誰也不肯服誰,言語衝突,各不相讓,你一拳,我一腳,打了起來,打了一百多招,誰也不能勝誰,最後備以上乘內功相搏,打個兩敗俱傷。”

上官嵩探頭望了徐元平一眼,道:“什麼?就是他們兩人動手嗎?對宗濤道:“怎麼?

難道老叫化還會助拳不成?”

上官嵩搖頭冷笑道:“宗兄覺得兄弟的掌力如何?”

宗濤取過身後大葫蘆喝了一口酒,道:“不比老叫化強。”

上官嵩道:“哼!隻怕也不弱於宗兄。”

宗濤哈哈一笑,道:“上官兄如不服,待救了兩個小娃兒後,咱們再找地方比劃比劃。”

上官嵩道:“宗兄有興,兄弟自然要舍命奉睹。”

宗濤笑道:“眼下先救兩個娃兒性命要緊,咱們比劃之事,以後再談。”

上官嵩微微點頭,轉過身去,潛運功力,雙手互搓了一陣,在那黑衣少女穴道上推拿起來。

宗濤微微一皺眉頭,暗道:也不知這兩個娃兒施用的什麼武功,鬥的兩敗俱傷,如何下手解救,還得大資一番心思。眼看上官嵩雙手不停在那黑衣少女身上推拿,心中突然一動,道:上官嵩解救女兒手法也無什麼特異之處,不如先用一般推官過穴手法試試,如果能救他活轉過來更好,萬一不成,再想其他辦法。

心念一轉,暗運真力,在徐元平幾處要穴之處推拿,暗中卻留意著上官嵩的動作。哪知兩人推拿了半天,仍然毫無效用。

上官嵩長長歎一口氣,停下手來道:“宗兄,他用的什麼武功?我女兒氣雖未絕,但救她不醒。”

宗濤道:“你女兒用的什麼武功,怎麼這娃兒也救不過來……”他話還未完,忽聽身後一聲輕笑,緊接著響起一個十分和藹的聲音,道:“兩位不必多費心機了,他們兩人都已受了極重的內傷,必須要一段長時間的療息,才能清醒過來。”

轉頭看去,隻見一個長衫飄飄的中年儒土,站在丈餘外處,望著兩人微笑,宗濤霍然站起來,說道:“易天行……”

那中年儒士右腳一抬,身子忽然向前飄飛了五六尺,宗濤叫出“易天行”三個字剛剛出口,對方已腳落實地,接道:“正是兄弟,親兄別來無蕩。”抱拳深深一揭。

上官嵩雖然久聞神州一君之名,但卻始終沒有見過其人,隻看對方剛才露了那一手絕世輕功,心中已做生驚駭,暗道:神州一君之名,果不虛傳,隻那一身輕功,就足以驚世駭俗了。

宗濤輕輕吟了一聲,道:“老叫化想你早已到了。”神態冷漠,禮也末還。

易天行毫無責怪之意,微微一笑道:“宗兄一向料事如神,兄弟素來佩服。”

宗濤道:“少灌迷湯,老叫化子不吃這一套。”

易天行果然有著過人的涵養工夫,任憑宗濤如何惡言相加,仍然麵不改色,轉頭對上官嵩道:“這個想必是威震西北武林道上的上官堡主了。”

上官嵩甚覺不好意思,抱拳還了一和,道:“不敢,不敢。”

易無行做一欠身道:“兄弟久聞大名,今日幸得一會!”

上官嵩道:“易兄大名,遍播寰宇,兄弟今日能得一見,甚感榮寵。”

易天行微微一笑道:“上官兄、宗兄請把兩位受傷之人抱到室中,讓兄弟查看一下,他們被什麼武功所傷,也許兄弟能替他們略效微勞。”

上官嵩回頭望了宗濤一眼,抱起女兒,說道:“易兄如真能救得小女之命,在下定當有所報答。”

易無行道:“兄弟能否數得,眼下還很難說,必需先查過她被什麼武功所傷之後,才能決定,至於報答二字,兄弟絕不敢當。”

宗濤在兩人說話之時,心中已千回百轉,暗忖道:神州一君之能。早已譽滿江湖,這娃兒受傷甚重,我已無能廳治,如其任他傷重而死,倒不如讓他救治一下試試。

心念一轉,伏身抱起徐元平來,一語不發,大近兩步站在上官嵩身後。

神州一君易天行對人十分謙恭,抱拳一笑,道:“請恕兄弟走前一步,替兩位帶路。”

轉過身去,大步直向左側一排房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