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無法將領導幹部、一局之長與逃犯、罪犯聯係在一起,我總覺得在兩者之間劃等號的是別人,而不是我自己。
可是,現實無情。
我長歎一聲,心想:“我是逃犯,卻還在這裏研究什麼官威、權威、權外之威,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心,再次陰沉下來,我開始漫無目的地接著在《定陵晚報》網站翻頁,浮皮潦草地讀了一些以前發生在定陵的社會新聞,翻著翻著,竟又打開了《士君專欄》。
我莫名其妙地點擊了王士君的又一篇言論文章:《棋術與權術》。
說的是某局某長,頗好對弈,棋藝雖不甚佳,卻常把幾個部下殺得丟盔棄甲。一盤棋,從張三殺到李四,從李四殺到王二麻子……所到之處,望風披靡,無不俯首稱臣。部下歎服,呼某長為“常勝將軍”。
時光荏苒,幾年後,某長離休,無聊時仍找老部下對弈,隻可惜乾坤倒轉,不複舊日,從開局到結束連連敗北,不久便被冠以“臭棋簍子”的雅號。某長大窘,冥想苦思,不得其解,因歎道:“這世道,一旦沒了權,常勝將軍也會變成臭棋簍子,世態炎涼呀!”
按說,棋場對弈、飛相跳馬,棋藝之高下,盡在滿盤輸贏中,可這位仁兄卻把棋與權扯在一起,這便實在值得研究了。
官弄權,民拜權,這似乎是古老中華的一大流弊。說到這些,不可不提大清國的慈禧太後。據說這位老祖宗曾與一位太監對弈,下棋意為取樂,可這位不知深淺的太監似乎很較真,看到一步妙棋早已喜形於色,說道:“奴才殺老佛爺的馬!”慈禧聽後,拍案大怒:“你殺我的馬,我殺你的頭!”嚇得太監磕頭如搗蒜,連連哀求:“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依凡夫俗子看來,殺一隻馬,輸一盤棋,似乎並不足以動殺人的念頭,但在慈禧認為就是丟了麵子,就是犯上,就要以權壓人。你棋高,我權大,“我殺你的頭”,便是弄權於棋場的結果。砍掉的腦袋斷然不會重新長在脖子上,有鑒於此,草民小吏誰敢不好自為之。古往今來,代代相傳,拜權思想,也不知造就了多少阿諛奉承之徒。
做官的,一旦失權而落魄,立即從至尊跌入塵埃,為民的一旦加封官爵,又自覺不自覺地再被臣民奉為至尊,同一個人因有官民之分而遭遇迥異,人以權顯,權為人尊,其結果是貪官掌權了而不顯其聚斂,昏官執政了而不顯其無為。不是嗎?在殺人與殺馬之間誰敢說慈禧的棋術“臭”呢?
拜權思想古已有之,源源之流滾滾至今日,在表現形式上已是五花八門,形形色色,截此長流似乎不易,但清代有位江湖棋人卻頗可奉為楷模。據說這位無名棋人巧逢清將左宗棠率兵征西,左頗不以棋人的“天下第一棋”之招牌為然,於是兩廂對壘,結果棋人大敗,招牌被砸。後左宗棠征西凱旋時,又見棋人掛了“天下第一棋”的招牌,不勝憤怒。於是兩人又是一陣棋場廝殺,結果左連連敗北,不可收拾。左不解,問其故,棋人說:“你來時是帶兵征剿,不易挫了你的銳氣,現在你打了勝仗,朝廷肯定給你加官晉爵,我贏你,正殺殺你的驕氣,以此警你為官不可飛揚跋扈,誤國誤民。”此言妙極,不由使人拍案叫絕。毋庸置疑,江湖棋人是拜權的,但他的拜權建立在為國為民的基礎上,棋藝雖高,卻知進知退,不亢不卑。
愚常想,倘若國人皆如此拜權,國必興矣!
又是一篇抨擊時弊、教人向善的文章,說實話,我一向是將這類文章當成反麵教材來讀的。我記得一位同僚在讀了一本現代官場小說後,談到了書中的一個觀點,那觀點是:“上邊”或者主流媒體越不讓你做什麼,你就越去做什麼,因為,但凡上邊明令禁止的,下邊已然約定俗成了,你不跟著去做,就是另類,就不符合潮流。比如,上邊不讓請客送禮,你當真了,提著“兩袖清風”求人辦事,別人肯定罵你“傻X”,你的事兒就辦不成。再比如,上邊不讓弄虛作假,你當真了,你的仕途也堪憂了,因為“官出數字,數字出官”,你不做假,數字就上不去,你就升不了官;還比如,上邊不讓打擊報複,你依舊認真,有人當麵頂撞你,你居然毫無反應,長此以往,再也不會有人怕你,你這官也就沒有了官威……這個道理就如同“反腐敗”一樣,反來反去,前“腐”後繼,你能說“人精”一般的官員們個個都是傻子?因此,我總是認為,迂腐如王士君者流,隻能做做官樣文章,實際上,官場上的內情他們並不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