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長民見我沒有表態,接著說:“劉曉,想想吧!張瑞合殺人,人命大事,公安局能不查?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殺了人就得償命,你說你為一個即將被捕的死刑犯作的什麼證?你覺得值嗎?相反,胡局長有恩於咱,他又是局長,就是玩了一個半個的女人,犯個作風問題什麼的,又能怎麼樣?到頭來,該當官還當官,該管咱還管咱,你再想想,搭把手幫他一個小忙,又有咱們什麼虧吃?”
這無疑又是一記重拳。馬長民的話使我陷入了矛盾之中。
大張子,你別怪我這個人壞了心腸,當時那種情況,我已經認定了你是殺人犯,既然我做什麼證都改變不了你殺人犯的命運,那麼,我為什麼還要得罪一個當權派,為自己以後的仕途壘上一堵牆呢?
就這樣,我做了一件對不起你的事兒。可是,我坦率地講,指使我作偽證的是胡鳳岐,但出麵做工作的卻是馬長民,在整個過程中,他們要挾過我,但並沒有威脅我,我作偽證,從一定程度上講是帶有私心的,這與我的個人品質有關。為此,我內疚過,也譴責過自己,晚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覺,但是,從個人的角度去理解,我覺得自己做得對,這是小付出大回報的投資,我想,隻要胡鳳岐度過了這一關,我仕途的賬本上就會多儲備上一筆政治資金,可是,我的如意算盤撥拉到第二天晚上時,我忽然聽到了胡鳳岐被“雙規”的消息,“雙規”是某些領導幹部的“命門”,他能過這道關嗎?這時,我隱隱感到了一絲失望,那失望就好像是一個股民剛買了一支股票,而那股票馬上就跌了下來一樣。盡管如此,我還是有理由相信胡鳳岐會邁過“雙規”這道命門,因為,胡鳳岐的能量太大了,你知道的,在他當局長這些年裏,他一次次邁過了多少道命門,到最後,誰也沒能把他怎麼樣!
大張子,如果不是大龍二龍略施小計把我誆騙到這馬架子,如果不是你掌握了胡鳳岐與白雪媚有經濟來往的證據,並且通過你嶽父報告了公安局,如果不是此時此刻我的良心忽然發現,也許,我還在打著我的如意算盤……大張子,通過這件事,我開始反思自己了……大龍二龍是我光屁股長大的夥伴,有很深的感情,直到現在我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麼這麼賣力地幫你,現在我明白了,他們這樣做,是因為我變了,變得自私自利,無情無意,虛偽奸詐,認賊作父,我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淳樸透明的“小夥伴”了。
大張子,我對不住你,如果你相信我,咱們一起把我娘接上,一塊回定陵去投案……畢竟,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更何況,胡鳳岐已經被“雙規”……畢竟,假如你真是逃犯,你能逃到哪兒去?大張子,是死是活鳥朝上,投案了,心裏落個塌實!
……
劉曉敘說的許多情節是我沒有想到的,我原本以為胡鳳岐會對劉曉不擇手段地實施威逼、利誘,可是他沒有,就連做劉曉的工作他都沒有親自出麵,馬長民的話說的是那樣合情合理,以致使整個事件的見證人劉曉都認為我是理所當然的殺人犯。那麼,我若投案,公安局會怎樣認為?
原以為劉曉的“口供”會撕開胡鳳岐殺害白雪媚的一些內幕,現在看來,我對劉曉寄予了太大的希望……我忽然感到了尿急,我對劉曉說:“劉曉,我相信你說的是真話!現在我撒泡尿!等我回來咱們再說下麵的事兒!”
我躥出屋。太陽已脫穎於群山之巔,陽光猶如出爐鋼水,不知何時已“撲啦啦”潑向了墨一般蔥鬱的林海。天空瓦藍,綠野鋪金。
我掏出家什,對著屋角滋出一道不息的尿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