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開駕駛室頂燈,便見白雪媚臉色蒼白,我把皮大衣仔細地裹在她的身上,窘迫地問她:“咱們說點什麼?”
白雪媚也看著我,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你說會有人來接咱們嗎?”我肯定地說:“沒問題!”“雪這麼大,萬一要是電話線被風刮斷了呢?萬一接咱們的車也壞在半路呢?萬一沒人知道咱們的車壞在這裏呢?萬一他們找不到咱們呢?你說咱們會不會死在這兒?”
“不會的!”我說。我們就這樣說著話,不知不覺間,白雪媚已依偎在了我的懷裏。駕駛室太小,起初我沒有發現,發現後不由得吃了一驚,長這麼大,我還從沒有跟任何女性這樣親密接觸過,我不習慣一個女孩子依在我懷裏的那種感覺,我想推開她,可想了想卻沒那樣做。這時,白雪媚忽然對我說:“你肯定比我冷,在這非常時期,咱們誰也別想得太多了,現在,我建議咱們還是把大衣和棉被集中起來使用,咱倆離近點兒或許還能暖和一些!”
我說:“我不冷!”
白雪媚便嗔起了臉:“你這人真虛偽!你這個樣子其實很沒意思!”她這樣說著,已經取下大衣和被子,她大大方方地把身子依偎在了我的懷裏,然後將大衣被子蓋在我們倆人身上說:“你不覺得這樣更暖和些?”
那一刻,我心裏湧動起一股暖流,這暖流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輻射到了我的全身,我的身子開始有點發熱和膨脹,我咽了一口唾沫,感到這股異樣的暖流比寒冷還要可怕。我的心怦怦跳,鼻翼就聞到了女人的體香,我被這聞所未聞的氣味兒烘得有幾分眩暈,忙亂中無意地用手觸摸了一下白雪媚的頭發,那油滑的青絲使我的手觸電般地震顫了一下。這時,我感到白雪媚開始緊緊地抱我,她淒楚地對我說:“我從來沒這樣害怕過,張師傅,我們會死嗎?”
我平生第一次感到了女人的可憐和可愛,感到了一個成年男人危急時刻對女人負有的那種天生的保護欲望的湧動,我用一種連我自己都陌生的語氣對白雪媚說:“你這傻丫頭,你真傻,有我在,你怎麼會死呢!”
我說話的語調和內容把我自己都感動了,我慢慢地進入了角色。這時,白雪媚更緊地抱著我,我感到了她身體的瑟瑟抖動,她開始撫摸我,開始嬌喘籲籲,我聽到她用夢囈般的口吻說,我熱!我深有同感,便說,我也熱!我們掀開了那床薄棉被和皮大衣。我想說什麼。可是,她的嘴已堵住了我的嘴。
那是我第一次品嚐白雪媚的香唇,有點兒甜,還有點兒好聞的奶腥味兒。我倆就這樣吻著,直吻得天旋地轉。
那時,我好像根本就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麼,還是白雪媚提醒我,她說:“我不行了……”說完,順勢倒了下來……白雪媚開始脫衣服……我看得發呆,不知自己該怎麼辦……白雪媚的手伸向了我,我的衣服扣子被解開……我傻了,在白雪媚打開自己的那一瞬間,我幾乎眩暈了過去。從來沒有過的美妙,我像一個還沒有學會駕車的新司機,剛剛坐進駕駛室就被一隻美妙的魔手指揮著,糊裏糊塗地闖入了禁區……我從“禁區”逃了出來,看到白雪媚哭了,她流著滿臉的淚對我說:“你怎麼能這樣?”我從美妙的仙境一下子掉到了塵埃。我驚醒了,我嚇呆了。是啊,我怎麼能這樣,我幹了些什麼?白雪媚繼續哭:“你毀了我!”我害怕了,是呀,我把人家毀了……一種罪惡感隨著白雪媚的哭泣一下一下地咬噬著我的心,我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該怎樣安慰白雪媚。那一刻,我的心頭隻有後悔和恐懼,我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竟與搭車的女學生發生了這樣的事兒,這要是讓部隊領導知道了還不得把我送軍事法庭……恐懼猶如車外的風雪,鋪天蓋地地向我襲來,我於恐懼中認真地將剛才的事情想了想,直覺中,我感到自己在這件事兒中是被動的。但是,自古道“奸出女人口”,眼下,白雪媚哭了,她指責我把她毀了,在這危機四伏的非常時刻,作為男人,我還怎麼能說得清楚呢?
我越想越怕,忍不住給白雪媚跪了下來。我這一跪,跪得很有氣勢,我昂昂地對她說:“小白,這事兒做也做了,我好漢做事好漢當,你說怎麼著吧?”
白雪媚漸漸止住了哭,默默地看著我,半晌,忽然“撲哧”一聲笑了:“你這個土匪!瞧你這樣兒!”
我莫名其妙,不知道白雪媚為什麼笑。若幹年後,白雪媚告訴我,我給她下跪時,很像電影《紅高粱》裏的“我爺爺”,她喜歡的就是我在那一刻表現出的那股子土匪勁兒,她曾經給自己設想過與男人“第一次”的情景,設計了一萬種,一萬種都沒有跳出“野合”的圈子,而那一天她在風雪青藏線上與我的“野合”正暗合了她的潛意識……她說她當時很怕,暴風雪中,她產生了一種世界末日即將到來的幻覺,她還說,人將至死時,其實有很多東西需要體驗,那時,她的願望就是做一個完整的女人……我妻子白雪媚就是這樣一個人,前衛、新潮,做事不顧後果。我曾經沉下心來總結過她與我的情感經曆,每一情感階段都與時尚和潮流有關。八十年代,她唱著“妹妹你大膽地往前走”,隻身踏上了奔赴西藏的“通天大路”,敢愛敢恨地與我在風雪青藏線“野合”;南線戰事膠著,軍人流血犧牲,渴望並焦灼地喊出了“理解萬歲”,全社會似乎一夜之間被喚醒,將軍人視為“新一代最可愛的人”,那時,她又義無反顧地嫁給了我這個英模人物;九十年代,“春天的故事”唱遍大江南北,“十億人民九億倒(倒爺),還有一億在思考”,她幾乎連“思考”都沒有,毅然決然地辭去公職,投身商海,做起了服裝生意;現如今,但凡有幾分姿色的女人都在以傍大款、攀高官為榮,白雪媚又毫不猶豫地投入了局長胡鳳岐的懷抱……這就是我的妻子白雪媚,她性格中的要強和對時尚的追求,決定她將永遠站在時代潮流的最前沿;生在這個日新月異的大變革時代,她總有趕不完的新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