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了解白雪媚,就像了解我自己的手指一樣,自從那次與戰友聚會後,我便開始了對白雪媚長達兩年的斷斷續續的跟蹤。身為男人,我事業的通達和個人的進步竟然無不與妻子的不貞有關,我的自尊使我總想尋機清掃一下心頭的恥辱……添香閣金碧輝煌,霓虹閃爍。我的腦海中上演著我暗地跟蹤白雪媚與胡鳳岐幽會的每一幕。我承認,在捉奸這個問題上,我是矛盾的:我妻子白雪媚有情於我,局長胡鳳岐有恩於我,感情與恩威,奸情與背叛猶如一把雙刃劍,麵對這把劍,我無論采取什麼辦法去應對,受傷害最重的總是我。在這極度的矛盾中,我既想捉到奸情給這對狗男女以有力的報複,又無力麵對奸情給我的身心帶來的無情打擊。因此,在長達兩年時斷時續的跟蹤中,每到關鍵時刻,我往往是知難而退,多次跟蹤都沒有看到實質性的場麵。但是,越是這樣,越能發揮我淋漓盡致的想象,我好像看到了他們偷情時的種種齷齪與無恥。這種想象痛苦地咬齧著我的心靈,使我極想破釜沉舟作出長痛不如短痛的抉擇。現在,白雪媚和胡鳳岐無意中又給我提供了這樣一個抉擇的機會,曾經千百次地在我心頭激蕩的那股憤怒與痛苦再一次鼓脹著湧了上來。
我登上了添香閣的大理石台階,冥冥之中,我幾乎是本能地又一次想到了捉奸,我要實現我兩年來未敢實現的願望。我要將那對狗男女堵在屋裏,上前先打我妻子白雪媚一個響亮的耳光,然後麵對麵指著胡鳳岐的鼻子問:“你大會小會說的都是反腐敗,你的腐敗就是這樣反的嗎?你枉披了一張人皮!”我這樣做時,那對狗男女說不定會惶恐地給我下跪,請求我的饒恕,也說不定他們並沒有在床上做那苟且之事,他們會反過來罵我疑心生暗鬼,還會罵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們一定會這樣說:“我們在聊天,在拉家常,我們怎麼啦?”
如果是這樣,接下來我該怎麼辦?我又開始猶豫了,拿不準自己該怎樣做,每次跟蹤捉奸我都會冒出上述想法,每次都不了了之,半途而廢。退一步講,捉奸並不一定會捉在床上;進一步講,即使捉在床上我又怎樣麵對那個刀劈斧剁般令人痛楚戰栗的殘酷場麵?
我的腳步遲疑了,可是我已經來到了添香閣前廳。引領小姐身著一襲紅裙滿麵含春魅力四射地走到我麵前:“先生,你是在這兒用餐呢,還是在這兒娛樂健身?我可以帶你去!”我支吾著,不知道自己該不該上樓。忽然之間,我想起了胡鳳岐向我傳授為官經驗時的諄諄教導:“急事緩辦,緩事急辦。”這是胡鳳岐教給我的一種工作方法,現在,捉奸事急,是不是該緩一緩?也許再考慮考慮會比較好些,於是,我穩穩心神,故作輕鬆地問引領小姐:“你們這裏有什麼好吃好玩的……”
我的話音還未落,猛地感到身邊有一陣風旋過,接著,重重的一拳杵在我的後背。我禁不住“哎喲”一聲,憤怒地轉回頭,卻見身邊的幾個男人望著我“嘿嘿”發笑。我定睛看,發現自己並不認識他們,料定那一拳不可能是他們杵的。我心想,今晚這個世界好像人人都在跟我過不去。正待發作,卻聽見腳下有人“吃吃”竊笑,還沒等我反應過來,猛然間從我麵前站起一人,那人“嗬嗬”笑出了聲,我愣了片刻剛要張嘴,卻見那人又杵我一拳,嗔怪道:“大張子,傻啦你,是我呀!你瞧你,眼都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