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把雪媚也借給我們用一用如何?”有人開始起哄。
有人又道:“我們不行,沒那福!就是真把雪媚借來當媳婦,咱也吃不得女人的軟飯。”
大家“轟”的一聲又笑了起來。我一下子就蔫了,感覺好像從天上一頭栽到了地下,剛才還做“高頭大馬”狀的我再也無話可說了。白雪媚是個什麼人,戰友們都清楚……十多年前,大學生白雪媚看了電影《紅高粱》,野性迸發,在一個寒假裏,獨身一人乘汽車輾轉赴西藏“考察”。她曾聽一位去過西藏的老師說,去了西藏,就可以洞穿整個人類的發展史……那個寒假,我還在西北某部服役。我是汽車兵,長年累月隨汽車連給青藏公路沿線的兵站送給養。那一天,就在我準備隨車隊出發時,指導員把我留下來。經過了一個多小時的等待後,我等來了身著牛仔服,打扮得很有幾分野性的白雪媚。指導員告訴我,她要去西藏拉薩,囑咐我將她送到我們連車隊所要到達的目的地兵站,之後,再安排她搭乘下一個去拉薩方向的車隊。
當時,我們連車隊已經出發了。我真有點生氣,不知道這個打扮招搖、長相也招搖的女大學生到底有多大的來頭兒,居然讓我單車單人等了一個多小時。青藏線雪山峽穀,氣候無常,汽車兵們最忌諱的就是“放單車”。我把車開得很瘋野,我如一隻離群的孤雁,狠命拍動著翅膀追趕著我們連車隊。
茫茫雪原,天垂雲低。解放牌篷布卡車如一隻甲殼蟲在冰雪覆蓋、時隱時現的青藏公路上踽踽獨行。我一邊專心駕車,一邊時不時從車鏡中偷覷幾眼白雪媚,我在偷覷中一次次被驚呆:這是一個美麗得令人眩目的女孩兒,兩道細眉驕傲而富有野性地微微上挑,一雙媚人的大眼睛天真而貪婪地望著車窗外,膚色白皙,臉上的表情卻掛著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傲。
一個多小時後,我們還沒有看到車隊的影子,但從公路上的新鮮車痕看,似乎離車隊不遠了。
可是,就在這時,天忽然陰沉下來。不一會兒,雪粒像鐵砂一樣“刷刷”地打在擋風玻璃上。我看到白色的雪塵一團團湧來。一望無際的雪原恰如懸浮在白色的雲團之中。
起風了,下雪了。白雪媚望著車外壯觀的雪景興奮地尖叫。
就在這尖叫聲中,我聽到一直正常行駛的卡車車體內有“哢嚓哢嚓”的聲音,隨著這聲音的響動,車速減緩,漸漸地停了下來。我奇怪,加油,汽車發動機“轟轟”地叫,聲音空空的;我掛擋,鬆開離合器,汽車並沒有啟動。就在我停止點火的那一瞬間,我聽到車體內“嘩啦啦”響了一下,像是玻璃摔在地上的聲音。我的腦袋“轟”地一炸,憑著多年的駕車經驗,我知道汽車的離合器片碎了!
這是汽車極不常見的故障。我心急火燎地下了車,在風雪中仔仔細細地對汽車故障部位檢查了幾遍,斷定確實是離合器片碎了,於是,我懊喪地回到駕駛室,無奈地長歎了一口氣。
白雪媚不解地看著我:“怎麼啦?”我說:“離合器片碎了!”
白雪媚根本就不知道離合器片是個什麼東西,她睜著一雙美目,疑惑地說:“碎了再換一個呀!”
我苦笑了一下,告訴她,這離合器片一碎,必須交汽修廠換件,我一個人根本就沒辦法修!
剛剛還一臉冷傲的白雪媚瞬間就變成了駭然,她吃驚地望著我:“那咱們該怎麼辦呀?還有沒有辦法?你總會有辦法的是嗎?你不會是嚇我吧……”她這樣不停地問著,下意識地推開了車門。
風裹著雪粒霰彈般密集地射進駕駛室。白雪媚連忙關上車門,驚恐萬狀地看著我,再一次問我:“張師傅,我們還有救嗎?”
單車拋錨,我比白雪媚還要害怕,但看到冷美人兒嚇成了這副樣子,我的心裏陡然產生了一種憐香惜玉的情愫。我故作平靜地對她說:“跑車的人,遇到車拋錨是很正常的,沒事兒的,前邊的車隊見我們沒跟上,一定會來接我們的!”
我說這話時,心裏其實一點底都沒有,在西北高原人跡罕見的公路線上,單車壞在路上的危險性是可想而知的。天寒,地凍,暴風,雪崩,任何災害都可能遇到,在無以抵禦的大自然麵前,單車每時每刻都麵臨著死亡的考驗。
然而,我不忍心將這些告訴白雪媚。我知道,在這種惡劣的環境下,我絕對是白雪媚的主心骨,如果我亂了方寸,白雪媚恐怕就會失去精神支柱。
就這樣,當我們孤男寡女共同麵對突然降臨的危險時,我真正體驗到了什麼是同舟共濟;什麼是生死與共;什麼是相濡以沫;什麼是心靈溝通:好像就在那一瞬間,我和白雪媚這對素昧平生的人一下子變得格外容易交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