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5章 桃花彩選 (1)(3 / 3)

盯著啞巴豎起的一根食指,陳館長眼睛都直了。“一天一百,一個月就三千。有這三千塊錢,我什麼都好開支了,水費電費電話費、老張的藥費、招待費、下鄉補貼、中秋節發月餅、過年吃火鍋,別人單位有的,我們文化館也要有。”

啞巴糾正說,“不是一百,是每天一千。”

陳館長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臉憋得通紅,跟啞巴握別時,手心滿是汗水。

張思發和謝軍都到陶氏祖祠幫忙布置了,陳館長可指揮的人就剩花季,花季是不會去湊熱鬧的,“一見他們就惡心。”凡是啞巴要做的事情花季都反感,兌獎櫃總讓她的腦海裏浮現啞巴無恥的嘴臉,一想就要吐。花季說要寫《湮沒的理想國》,婚後一直住在觀桃閣二樓的一個小間,水費電費電話費有一大半是她用掉的,她沒有理由拒絕陳館長的工作安排。再說,桃花彩選也不是啞巴一個人要搞的,幹爹、幹媽、爸爸、姐姐、妹妹,無論是前台的還是幕後的,跟自己都有剪不斷的關係。想到幹爹,花季的心裏像塞進一團垃圾,百感交集到無話可說的地步。

貨櫃是現成的,原先出租錄相帶的豎櫃擦幹淨就可以用了。一大早,陳館長就把小間的木門拍得山響,“花季起來,起來上櫃了。”

花季頭發都來不及梳,就動手將大酒店賒來的名煙名酒往錄相櫃上壘。陳館長在不幹膠上寫價格,寫好一片揭下來貼上包裝盒,煙類:大熊貓每包1000元、小熊貓每包120元、大中華每包40元、沉香每包10元;酒類:世紀拿破侖每瓶50000元、路易十三每瓶15000元、五糧液每瓶600元、茅台每瓶400元。

昂貴的價格把花季唬住了,“這是真的嗎?”

“假亦真來真亦假,誰要?吃了又不能屙金。”陳館長的指頭做了個撚錢的動作,“賭客要的是這個。”

擺弄好貴比金銀的煙酒,倆人就無事可幹了。花季捧出《肖洛霍夫全集》,掀開書簽那一頁。花季並非多麼喜愛這個蘇聯作家,而是《靜靜的頓河》有消磨時光的足夠長度,每次結束閱讀都讓人悵然若失,找一本厚書就能將這種失望的情緒推遲。還有,花季特別痛恨“前蘇聯”的說法,蘇聯就是蘇聯,現在不存在了,卻是曆史事實,我們為什麼不叫“前民國”、“前唐朝”呢?真愚昧。

陳館長坐在藤椅上瀏覽《海峽日報》,翻著翻著就睡著了,直到神銃的悶響吵醒了他。“開彩了開彩了。”陳館長騰地站起來,衝花季嘟嚷,“開彩就好開彩就好。”

“我聽到啦。”花季慢條斯理地夾好書簽,欣賞著陳館長嘴角伸縮自如的口水,“就算是地震,傳到這裏也要等你睡夠。”

陳館長原地轉來轉去,像一條想咬自己尾巴的瘋狗,木樓梯就是遲遲沒有響起中彩者歡呼雀躍的腳步聲。陳館長一會趴在窗口朝街頭張望,一會原地打轉,愁眉擰得快出水,嘴裏念念有詞:

“怎麼搞的。怎麼搞的。”

如此往返數十次,樓梯口終於傳來旱雷滾動的悶響,像電影院散場,更像洪水決堤。觀桃閣二樓立馬擁塞得好比鯊丁魚罐頭,木質樓板不堪重負,發出痛苦的呻吟。當然嘍,鴻運高照的人畢竟是少數,大部分都是無聊的看客,他們對獎品充滿好奇。

“讓開讓開。”方禮金高舉裝滿籌碼的小塑料袋,像加急傳信兵高舉令箭,撥開眾人擠到貨櫃前。一見價格,方禮金“哇”的一聲尖叫,“這不是明搶嗎?”他以見多識廣的口氣指證說,“大熊貓才八百八一包,這裏要算一千;小熊貓才一百零八一包,這裏要算一百二;還有更離奇的,路易十三市麵上才多少?一萬三;你們卻標了一萬五,整整差了兩千塊。”老頭轉向觀眾,有力地一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