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素白鮮見血色的手輕輕撩開帳簾,隨之進來的人一襲白衣,更襯得臉多了幾分病態,眸子淺淺的淡漠,唇彎著,卻也僅僅是彎著,不帶絲毫的情緒。
“楚將軍……元將軍也在啊。”顏缺緩緩行一禮。
“顏先生不必多禮。”楚昭華走上前去,唇角微笑如春風,溫和無暇,“末將與元將軍正在議事,正談及殿下傷勢。既是顏先生來了,便與我們說說也好。”
一旁的元三遊瞟了他一眼,繼續低頭喝自己的茶。顏缺淡淡一笑,將此盡收眼底。他本是明白的,這軍中從不養閑雜人等,況且如今正是戰事緊急之時,帶著他們這一大家子,說到底都是累贅。
“楚將軍與元將軍議事,顏某本是閑雜人等,該是要回避的。顏某想,還是改日再來楚將軍這兒拜訪吧。”顏缺的聲音淡的近乎於無,卻偏偏帶著客氣疏離的禮數。轉身欲走之時,身後的元三遊開了口:“既是殿下的救命恩人,原也不是外人,顏先生便留下吧。關於殿下傷勢,我元某人還有話要說。”
“殿下傷勢,恕顏某才疏學淺,已是盡力為之而不見好轉。軍中自有經驗豐富的軍醫,恐是用不著顏某班門弄斧。”顏缺忽的想起他的拒絕,淡漠的眸中有什麼一閃而過,卻是抓不住的情緒,聲音裏帶著幾分微不可查的怒氣。為何發怒?他也不知道。隻是,他信不過,那人的傷勢,自然……自然是要自己來醫治。
“顏先生何必妄自菲薄?既是已身在軍營,自然該是為殿下盡一份力才是。顏先生如今空閑著,便是為殿下診治一番又如何?”
“元將軍何出此言?顏某還有三歲稚子,還有二八美妻,何來空閑?”顏缺深吸一口氣,“顏某言盡於此,告辭。”
“主上,主上?”
顏缺回過神,宴兒一臉擔憂,清麗的眉眸裏帶著些許愁緒,卻緩緩蕩開了她本身的殺氣。顏缺歎了口氣,自從風亦棋拒絕他的診治,已是三日沒有見過他。聽說他的傷勢惡化,竟致使高燒不退,如今已陷入昏迷。
“如何?”顏缺抬眸之時,眼中已是一片淡漠清明。
“皓國主將葉朔風,如今按兵不動,守在蛟龍窟外三百裏。”宴兒垂首,道,“而離國主將……離國主將本是趙炎,昨日被離皇風亦書親斬,頭懸於高台之上,以警示眾人。”
“啪-------”瓷片碎裂之聲。
“你是說……離皇風亦書,禦駕親征?”顏缺手中緊緊握著茶盞,隻是少了杯蓋。
“是。”宴兒隻一字答道。
“他果真是熬不住了。如此一來,皓國該是會有所行動了。”顏缺緩緩發下茶盞,掌中滿是密密麻麻的細小傷痕,若是仔細看,會發現那傷痕與他的指甲相吻合,“那……莫負呢?”終是說出這個名字,他垂眸,想起那個白衣的人,一身肅靜,卻安適自在。多虧是他,自己的三年才得以安生,自己才得以保住自己的孩子。
隻是,他的心,已經收不回了。從一開始,就注定了他是要負他的。
“蕭皇他……聽說他還在皓國前線。皓國連連戰敗,蕭皇率軍已逼至皓國雲城。”宴兒聲音低低的,像是在惋歎什麼,“蕭皇……是對主上極好的人,主上……”
“那麼,陸錚呢?”顏缺笑了笑,竟是幾分戲謔,“陸錚對你亦是極好,什麼都肯為你做。你……明明知道的吧,為什麼裝作不懂?”
“陸錚隻是屬下好友,以前是,現在是,將來也會是。”宴兒清淺的臉上染上幾分慍怒,“若是無他,屬下告辭了。”
待宴兒離開之後,顏缺為自己斟上了茶:“宴兒所說,你可聽明白了?”
“不明白。”陸錚自暗處走出,一向嬉笑的眸中沉若黑夜,斂了笑的他竟又是另一番模樣,“我不明白她為什麼不肯直視我。”
“莞爾跟了我許久,於我,是親人,是……除卻煙姨之外唯一的親人。她雖是喚我一聲主上,我卻是拿她作姐姐看的。”顏缺淺嚐一口清茶,這是自蕭國帶出的普洱,“你的心思既是我明白,我想她也是了然的。她遲遲不肯麵對,隻是因為……她心中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