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六十六、紅藥知為誰生(2 / 2)

陸錚身子微微一怔,隨即道:“她心中無我,那麼她心中的又是誰?”

“這,我便無從知曉了。”他歎了口氣,“你該當知道,這是無力勉強的。”

“是。”他握緊拳頭,目光微微一顫,聲音壓抑到嘶啞,“我知道。”

“主上。”娃娃臉的侍從奉上一盞熱茶。

“前線有消息嗎?”他抬目,一雙眸子裏浸著隱隱的血絲,卻依舊給人冷靜淡薄的疏離感。

“範將軍率軍一路南下,已攻至南牆城。”侍從將密信送上。

他緩緩展開,目光一掃,神情依舊波瀾不驚:“南牆城……那是皓國最堅固的防衛所在。不過…….不去撞撞看,怎麼知道哪一堵是南牆?”

“還有……”侍從剛剛開口便躊躇了,垂下頭,許久不說話。

“什麼?”他微微凝眉。

“皇後娘娘已潛入離國易軍軍營。義軍軍法甚嚴,如今……探不到娘娘的消息。”

“她已到了麼……”他淡淡一笑,唇上卻滲出鐵鏽味,帶著淡淡的甜腥,“如此便好,也算是了卻她的心願。這三年於她……是三百年也不算誇張,北方有佳人,遺世而獨立……”

他的眸裏是風雲殘卷之後的淩亂與安詳。如此多年,能亂我心的人,唯你一人而已。

他還記得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一彎新月籠在上頭,冷風撩起她鬢角亂發,她的神色不複當年,身量清減何止許多,可他看她的眼神,卻一直未變。

“抱歉。”她低低的聲音帶著淡淡的倦意,火紅的狐裘裹著她清瘦的身影,卻顯得愈加落寞。

他不要她的抱歉,他想要的,不過是她偶爾的一次回顧。隻怪他們都太清醒,他們清醒的知道,一切都是交易,一場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交換,卻教他如此沉溺。

情字太醉人。

子時,一襲白衣的公子模樣的人蜷在榻上,一旁的女子手握汗巾,正小心翼翼地擦去他額上的汗滴。

“唔……”終是忍不住痛哼出來,口中泛著熟悉的血腥味,指甲深深嵌入手掌,已然結痂的老傷上又添新傷。

“主上……”宴兒撥開被汗水貼在他頰上的亂發。帶來的幽夢已然耗盡,今日裏主上隻能靠自己熬過這一關。

曾經自己也問過如此不知深淺的問題。

“主上何苦如此呢?”

“宴兒,你若是全心喜歡一個人,便會希望活著,隻為多瞧著那個人,心中多一分歡喜。”俞非晚笑著,手中拿著那支清透的玉簫,“也許是我太過自私了,上天看不過才來懲罰我呢。”

忽的聽見一聲慘呼,將宴兒從回憶中拉扯出來。她抽出長劍,護在顏缺身前。

接踵而至的,是淩亂的,炙熱的火光,還有兵刃相接的冰冷的聲響,將士們廝殺的呐喊。混合在一起,糾纏著落入每一分呼吸。

宴兒皺眉,舉劍挑開帳簾,想要外出查探。忽然有個人影閃入,不僅避開了她的劍鋒,還按住了她的脈門。

“別動,別出去。”

那聲音幾分熟悉,她抬目,那是一襲輕鎧的宋是先,依舊冰冷如同刀刃的表情。

忽而長劍刺入,宋是先抱住她一個轉身,隨之握住她的手,手中利刃已然將那長劍斬斷。那一刹那,宴兒看見他的眉目,忽的心跳一緊。

宋是先並未放開她的手,垂目:“殿下讓末將來保護先生與夫人。”

月光清淺冰涼,宴兒卻忽的一笑,從未有過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