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天涯走馬(3)(2 / 3)

不想晚飯後東道主改變了接待計劃,通知明天早飯後帶我們到北碚區的北溫泉公園遊覽,行裝要隨身帶著,到時直接去機場。我一時急了,臘梅還沒買呢。在別人看來這簡直是微不足道連芝麻粒兒也算不上的事情,幾枝山裏人賣的淡花算什麼呀。可不知怎的,我感覺這臘梅於我不是可有可無,如果與她失之交臂,整個2000年我都會不快活的。已往的生命中,自己深愛卻失之交臂的東西太多了,不能再這樣。我推掉別的事情,找了個伴兒陪我上街去尋。天已經暗淡下來,霓虹燈也開始亮了,還能有人賣臘梅嗎?我們在人多的幾條街上走來走去,惹得好幾個豔俗的暗娼靠近我們直擠眉弄眼,那多情而俗鄙的眼光像鉤子想把我們勾了去,甚至有男皮條客直接上前拉我們。我知道她們那不潔淨的熱情是為了騙錢。掃興之餘反倒更加刺激我要找到臘梅的欲望。甩掉這些醜陋的熱情後,我們繼續沿街尋找,真的在路邊一個電話亭邊發現了一束,不過被一個著裝和麵目都十分清純的女孩擎著,她正在打電話,聽口氣像是跟她過生日的朋友解釋遲到的原因。我知道她的花肯定不是賣的,我卻想商量她能賣給我,但話到嘴邊還是改了,不能奪人所愛。我問她是從哪裏買的,她說是在花市。她耐心告訴我花市怕是要散了,並且整個花市隻有一人賣臘梅,要買得快些去。她甚至比賣臘梅的人還熱心,詳細指點怎麼走怎麼拐,我們剛轉身她又叮囑說不打的士肯定趕不上了。我們就連忙打了出租車趕到花市,果真隻有一家賣者正在收攤,而且花攤上隻有不多幾束了。謝天謝地,我總算找到了臘梅。我把像樣點的都挑出來,共有五束,都買下了。小心翼翼捧回下榻的賓館,放在近三十層高的樓窗邊,心裏不由生出巨大的滿足。憑窗眺望夜霧遮著根本就看不見的遠山,倒像是看見了臘梅生長的山坡。還有將近一天兩夜才能回到沈陽,不精心照料,會枯萎了啊。我費心將她們捆成一大束,又到樓外商場買了一隻大塑料袋子,裝上水,再把臘梅放於袋中。夜裏睡不實,起來看了幾次,發現塑料袋被梅枝紮了洞,水都流掉了。便又琢磨再三,想出把毛巾蘸了水包住臘梅根部的法子。

第二天陪我們去遊北碚的一行人見我帶了一抱臘梅,有的笑,有的唏噓,有的驚疑,但表達得最鮮明的是讚美。邵薇女士讚歎連聲,說這是重慶最高雅的花,也是她最喜歡的花,她們老家萬縣的山上就長有這種花。她還當眾說,沒想到時下中國男人中還有如此難得的審美情趣。邵薇小姐剛從美國留學回國,師從美國一所著名大學的文學寫作教授金奈爾。金奈爾同時又是著名詩人,曾獲美國最高文學獎--普利策詩歌獎,邵薇也因自己的直接英語寫作而獲美國女作家獎。邵女士讚美完臘梅便感歎起中國文學來。她在美國留學四五年,泱泱十三億人口的中國文學,雖然每年的新作鋪天蓋地,可是麵對不懂漢語的美國以及西方國家,幾乎如這深山臘梅一樣,雖然很美,卻不被人知。她的獲全美最高文學獎的詩人導師已七十有餘,對中國詩人除李白杜甫外幾乎一無所知。金奈爾先生在指導中國女弟子英語詩歌寫作時,才感覺到中國文學的不可小視。留美女士能把她家鄉的臘梅與中國文學聯係起來讚美與感歎,更增加了我的欣慰。一路濃霧沼沼,一二十米外都看不見東西,這反倒使我高興,我的臘梅在霧中就不會枯萎了。後來我在霧中的北碚山上看見了一株臘梅樹,在一片高大的名貴樹種裏,她顯得有些單薄,但一眼看去就給人不同凡響之感,那是一種高雅的單薄,一種傲然的低矮,她的境界與靈韻絕對超乎周圍所有草木。多日來心中積鬱的冷清被霧中山梅一揮而去,我更加感到充實和富有,一行人隻我擁有一大束臘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