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無霜似乎沒有想到覃玉潔竟然會具有此等功力,一時為之瞠然。
“好丫頭,你真地要跟我作對?”
“那要看你了!”覃玉潔冷冷地道,“如果你現在就離開這裏,可以網開一麵;要是你堅持己見,硬要插手管閑事,那我隻有與你放手一搏了。”
“哼!說得好輕鬆!”畢無霜冷笑一聲,“你隻是自以為能勝過我罷了!”
“我沒有這麼說,”覃玉潔銳利的一雙眼睛,眨也不一眨地盯著對方,說道,“我知道,你的本事不錯,也許我打不過你,可是你要想勝過我,卻也不是那麼容易!”
“啊,”畢無霜一笑,道,“真的?”
“我對你很清楚,用不著故作神秘!”
畢無霜秀眉一剔,原想發作,忽然笑了一下,抱著一雙胳膊。
“好吧,我就聽聽看,你都知道我一些什麼?”
覃玉潔鳳目一瞟郭彤,發覺到他已經進入一座廢墟大廳,心裏略為放鬆一些,便道:
“首先,我知道你是來自天山冷魂穀,可是……”
“這叫對我很清楚?”
“還有!”覃玉潔接道,“你師父名叫冷魂先生!”
畢無霜臉上現著不屑的冷笑。
覃玉潔直直地瞪著她:“你不要冷笑,這個天底下,隻怕沒有人能比我對你們冷魂穀的人更清楚了!”
畢無霜原本冷笑的臉,慢慢地收斂了起來,代之而起的是慎重。
“怎麼,你莫非不相信?”覃玉潔注視著她,慢慢地道,“冷魂穀的武功,所以天下見重,那是因為三百年前來自潼關的散發先生,在九江……”
話還沒有說完,即見畢無霜神色猝然為之一變。
“九江……散發先生?”
她驀地身形一閃,一陣風似地來到了覃玉潔麵前。覃玉潔隻當她要發招,驀地抬起了雙掌。
畢無霜麵色一凝道:“別緊張,還不到動手的時候。”
她抬起目光向著前方看了一眼,發覺到郭彤消失不見了,神色微微一驚。可是,很快又恢複了原有的平靜。
“我知道你的心意……是想用這些話吸引住我,好叫郭彤那個小子趁虛而入,哼!”
她眼睛裏交熾著隱隱的怒火,道,“你這一手,算是用對了……看樣子,你對於我師門的事情,果然像是知道得不少。那麼,我要盤根問底了……”
覃玉潔點頭道:“你當然會問,因為我所說的是近三百年來武林中的一段秘聞,也許連你自己,也被蒙在鼓裏呢!”
畢無霜皺了一下眉,向著郭彤消失之處看了一眼,輕歎道:“你說得不錯,好吧,就讓那個姓郭的小子如願以償吧!不過你……”
微微頓了一下,她接下去道:“你也許輕估了向陽君這個人的能力,一旦弄不好,隻怕姓郭的小子害了自己。”
覃玉潔搖頭道:“我沒有見過向陽君這個人,卻聽說過他的所作所為,如果這些傳說是真的,此人確是罪大惡極,正該人人誅之。”
“哼,你知道什麼?”
“莫非那些傳說是假的?”覃玉潔怒聲道,“一個殺人如麻,兩隻手沾滿了血的人,還值得同情嗎?”
“哼!”畢無霜再次冷哼一聲,“一個人的好壞,並不能以殺人多少衡量的!”
覃玉潔奇怪地打量著她,冷冷地道:“難怪人家說你,看起來你果然對他……”
畢無霜嗔道:“我不管人家怎麼說我,反正我有一定之規!”
“這麼說,你不否認外麵對你的那些傳說了?”
畢無霜搖搖頭:“我不否認,也不承認。”
她秀眉挑了一下,又打量著對方道:“我們先不要談向陽君的事情……”
覃玉潔插口道:“不,得先談向陽君的問題。”
“他有什麼好談的?”
“當然有可談之處!”覃玉潔道,“正如你所說,向陽君也許是一個危險人物,我不希望那位郭先生吃虧上當,甚至於為此喪命!”
畢無霜笑道:“你的顧慮有道理,憑姓郭的那麼一點能耐,要想製死向陽君還差得遠呢!”
覃玉潔點點頭道:“所以,我們要即時趕上去幫他一把。”
畢無霜搖搖頭,麵現冷笑。
覃玉潔道:“你莫非忍心眼看著那位郭朋友被向陽君置於死地?”
畢無霜搖搖頭道:“姓郭的我不認識,跟他扯不上交情,我管不著!”
覃玉潔冷笑道:“很好,我總算認識你了,告辭!”
說完,轉身待去。
畢無霜道:“慢著!”
覃玉潔頭也不回地冷笑道:“我們沒有好說的了,等這件事完了,我自然會去找你!”
“不行!”畢無霜冷聲道,“你不能走!”
覃玉潔眉毛一挑,冷冷地道:“你現在就要跟我一分高下麼?”
畢無霜搖搖頭:“那倒不是,說真的,覃家妹子,我忽然發覺挺喜歡你了!”
“少來這一套!”覃玉潔回過臉來看看她,“你有什麼話,幹脆直說吧!”
畢無霜並不生氣地道:“覃家妹子,我們談上一筆交易如何?”
“什麼交易?”
畢無霜道:“我可以帶你去見向陽君,也答應救回你那個姓郭的朋友,隻是要答應我一件事!”
覃玉潔道:“什麼事?”
畢無霜道:“要你把所知道有關我師門的事情告訴我!”
覃玉潔道:“我當是什麼事呢,原來是這些……奇怪,難道你自己真不知道?”
畢無霜道:“這個,你就不用管了。怎樣?如果你答應了這個條件,我馬上就帶你去會見向陽君,而且負責救回那個姓郭的!”
覃玉潔點了一下頭,道:“好吧,我答應你就是。”
畢無霜哼了一聲,道:“說話可要算數。”
“當然!”覃玉潔道,“事不宜遲,我們這就走吧!”
畢無霜嬌軀輕提,極其輕柔地縱身而出,落向三數丈外的一座廢墟跟前。
她身子方站好,覃玉潔已跟蹤來到麵前。
畢無霜打量她的身勢,點頭道:“好身手,原來這王府的埋伏你都清楚!”
覃玉潔道:“這些話正是我要問你的,這府第原是我祖父所有,內裏的機關我自然是再清楚不過,倒是你……”
“哼!”畢無霜淡然道,“既然你對我師門那麼清楚,難道不知道我師門最獨特的一門學問麼?”
“什麼學問?”
“管中測天!”
“管中測天?”
覃玉潔漠漠地搖了一下頭,訥訥地道:“我隻聽說過‘以管測豹——隻見一斑’這句話。想來,你這以管測天也高明不到哪裏!”
“那你就錯了!”畢無霜冷冷道,“這是一門高深的陣遁學問,學會了這門奇異之學,這個天底下,很少能有困得住我的陣勢;眼前這些名堂,就更不在話下了!”
覃玉潔道:“話可別說的太滿了,我就不相信,這個天底下沒有能困得住你的陣勢!”
畢無霜道:“當然有,不過眼前這些陣勢是困不住我的!”
“啊!”她忽然想起,向著覃玉潔抱了一下拳,“我剛才好像聽你說,這座府第與你有些淵源,你可以說得清楚一些麼?”
覃玉潔道:“有何不可?先祖父鄂王是這所宅子的主人,目前這座府第仍為我覃家所有,所以對於你們這些不速之客,不得不了解一二!”
“噢——”畢無霜似乎吃了一驚,“這麼說的確是失敬了,覃姑娘還是一位公主呢!”
“那倒不敢當!”覃玉潔臉上顯現出一種忿忿,“我和家人遭奸人所害,如今是落難之身,話雖這樣,卻也不容許旁人欺淩上門!”
畢無霜搖搖手笑道:“你說錯了,我可不敢欺侮你,就拿那個向陽君來說,據我所知,他也是因為公門所迫,傷重不支,加以強敵不舍,才逃來這裏暫避一時。覃姑娘,你可不要誤會,我們可不是對你這份祖產存有什麼貪心,也不會一直住在這裏不走。這一點,你大可放心!”
覃玉潔冷笑道:“這一點我非常放心,事實上你們也絕無留此不去的理由。好了,不要再說這些了,還是快去拜訪貴友為好!”
畢無霜道:“好吧,你跟我來!”
身形一扭,縱出數丈以外。
覃玉潔跟蹤過去,就見畢無霜蜻蜓點水似的,一路倏起倏落,循著眼前這塊草坪,直向前方飛越。
她身形看來極其輕靈,起落之間翩若無物,卻是既進又退。一陣起落進退之後,已遁出十數丈外,在一堵高出的巨石上落住了身子。她回身探望著覃玉潔,暫候著她的來到。
覃玉潔早已注意到她起落的身法,見她起落時一雙腳步時開時合,用的是燕雙飛淩虛踱步法。
當下,她毫不遲疑,身形晃處,施展出輕功術中最最上乘的浮光掠影身手,連續幾個快閃,跟了上去。
覃玉潔有意不使畢無霜看破自己的行藏,是以猝然施出這等快捷身手。後者一時疏忽,果然沒有看清,待要留意看時,覃玉潔已經來到麵前了。
畢無霜神色微微一變,冷下臉道:“水雲洞的武功畢竟不同凡響,的確高明!”
覃玉潔笑道:“彼此,彼此!”
畢無霜鼻子裏“哼”了一聲,身形一轉,飄身進入麵前石樓。
這座石樓為清一色石塊壘積而成,隻是半壁偏斜待傾,正中的屋頂上還開有一個大窟窿。就外表而觀,任何人都會擔心隨時要倒塌下來。
二人先後進入樓內。
一陣大風,自屋頂猛灌直下,使得二人身子情不自禁地搖動了一下。
覃玉潔雖然稱得上是主人的身份,可也有沒有來過的地方。眼前這座石樓,她就沒有來過,她一直把這地方當成是一處極危險的所在,想不到畢無霜卻獨獨選中了這裏!
此刻大風由上猛灌而下,整個石樓發出了一陣轟隆之聲,仿佛立刻就要倒塌。
二女在身形一飄之後,立刻穩住不動,也隻有這種突來之勢,才能顯現出彼此的功力造詣與臨危鎮定的氣質。
二女目光相互對視,眼神中都現出了彼此的欽敬之意。
呼呼的大風,不停地由頭頂上那個大窟窿向下猛灌著,地麵上卷起層層飛沙,細小的沙粒在風勢裏打著轉兒。吹襲在人臉上,一陣麻辣辣的感覺。
覃玉潔暗聚功力灌臨四肢,然後向體外逼出,使那些隨著風勢侵近的沙屑不能近身,隻是圍繞著身體頻頻打著轉兒。
她作好了第一步工作之後,才有餘暇打量對方畢無霜的動作。
一望之下,使她暗自驚心不已。
敢情,對方畢無霜,顯然在她之先,早已作好了這步工作。但見她神清氣和麵現笑靨,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交熾著機智與祥和。在她注視著覃玉潔時,目神裏含蓄著頗多的讚許與欽敬,先時的敵意消失了不少。
“嗯!”她訥訥地道,“覃家妹子,我愈來愈喜歡你了,如果你不嫌棄的話,我們深交才是。”
覃玉潔點點頭:“那是以後的事情,現在我們還是辦眼前的事要緊。”
畢無霜笑道:“你那個朋友要找的人就在這座樓內,你看出了端倪沒有?”
覃玉潔在她說話時,眸子略轉,看清了這座大廳的規格式樣。
隻見大廳四壁均開有門扉,且都是半圓形的拱門。三麵俱合,惟獨那待傾的一麵開著,垂掛著五顏六色的珠簾,在風勢裏發出琤琮脆響,十分悅耳。
看到這裏,覃玉潔已是胸有成竹。
隻聽她鼻子裏輕哼了一聲,冷笑道:“不勞費心!”
話聲一落,香肩輕晃,如翩起白鷺,直向著那垂有珠簾的半圓拱門欺身而入。
覃玉潔覺得眼前為之一亮,不容她對眼前環境多作了解,即有一股極為強烈的勁道,劈頭蓋臉地直襲了過來。
覃玉潔一時大驚失色,隻是她們這類身負奇技之人,確實具有隨時應付一切危機的本能。
在她甫一發覺強風加體的一刹間,倏地掄起雙手,向著風力來處霍地回擊了過去。
兩股強風在空中遇合,瞬即彼此抵銷。
隻是,覃玉潔的身子因此禁不住大大地搖動了一下,足見發功人之強悍!
雖然無損於覃玉潔秋毫,卻使她存下了戒心。
她已經看見了這個人!
堂堂正正地盤膝坐在正當中——好高好俊好魁梧的一副儀表,坐下的半截身子幾乎跟一般人站著那樣高。
“向陽君!”覃玉潔心裏喊著這個名字,下意識地注意起對方來。
一頭又濃又重的長發,挽著一根又粗又黑的大發辮,巨蛇似地盤在脖子上。在那辮梢部位,係有老大的一顆明珠,閃閃生光。紫紅色的瞼上,茲生著亂草似的絡腮胡子。
看到這裏,覃玉潔又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下寒顫。她發覺對方那雙虎虎有神的眸子,正向自己逼視著,當真稱得上精氣逼人!
在任何情況下,一個人如果被這麼一雙眼睛盯上,都會感覺不大自然,眼前情形更是如此。覃玉潔在他目光逼視下,向後退了一步。
然而,她立刻覺得這一步純屬多餘,因為對方所顯示在臉上的痛苦與焦急神態,已經說明了他的無能為力。
似乎用之於方才的那一掌,已經將他所能使出的力量都用光了。
盡管這樣,覃玉潔仍然未敢掉以輕心。
原因是,這房間裏,並非僅僅隻有“她”和“他”兩個人,另外還有一個人。
郭彤!
第一眼看見郭彤的時候,不禁使她大吃一驚。
隻見郭彤睜著一雙大眼睛,全身筆直地站在向陽君麵前,雙方距離約在五尺開外。
明眼人如覃玉潔者,一眼就看出了郭彤的尷尬——他是被人點了穴了!
覃玉潔第一個念頭是立刻去解救他。
可是當她身子剛剛向前襲進時,立刻遭到了一種莫名的內力感應。
盡管這股內力感應微乎其微,覃玉潔卻一點也不敢輕視。於是足尖輕點,後退三尺。
地上的向陽君看到這裏,那張紫紅色的臉上綻開了幾絲笑容。
是時,畢無霜也已從容地踏入房內。
她臉上含蓄著一種神秘的微笑,似乎這屋子裏的每一個人,以及將要發生的事情,都與她無關似的,而她本人所串演的角色,隻是個旁觀者。
覃玉潔已經顧不上畢無霜了,原因是她已經了解到郭彤所處的危境。
明乎此,也就明白了向陽君臉上何以顯現出那種笑容。
覃玉潔以超乎尋常的速度,把眼前所麵臨的一切觀察清楚,她得出的結論是——
向陽君也許限於目前的困境,無能向她出手,可是要想殺死郭彤這個人,卻是易如反掌的,原因是郭彤與他僅是咫尺之間——更何況郭彤顯然還被點了穴道!
把這一切觀察清楚之後,覃玉潔可就不敢貿然行事了。
她深邃的眸子,注視著向陽君:“你就是向陽君?”
他緩緩地點了一下頭。
覃玉潔冷笑一聲:“我知道你是一個很難惹的人物,可是今天你遇見了我,你應該知道下場如何!”
向陽君唇角現出了一絲不屑,不發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