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如來左大莊胖臉上,一陣衝血,陡地把身子轉向說話的那個尚萬近,一雙深凹下去的眼珠子,閃爍著凶光!
看上去,那副樣子真像是一口要把尚萬近吞到肚子裏去。
青冠客鄧雙溪在左大莊轉過身子的一瞬,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這一次左大莊顯然碰見了厲害主兒,誰都知道這個來自陝南的尚萬近,是出了名的難惹!
左大莊必然是施展先前對付鄧雙溪的那一手——在他轉身麵向南嶺一鶴的一刹那,陡地暗中聚使內炁真力,成為一股無形氣罩,驀地向南嶺一鶴尚萬近當頭罩落下來。
南嶺一鶴尚萬近既是出了名的難惹,當然不是易欺之人。
各人看得清清楚楚,他那張青皮少肉的尖瘦麵頰,忽然紅了一紅。
青冠客鄧雙溪就站在他身邊,一點風驚草動也瞞不過他。登時,他感覺到尚萬近身上有了明確的反應。
這種感覺甚為微妙,除了站在近側的鄧雙溪以外,其他局外人很難體會到那是一種內力的擴展。
一胖一瘦兩個人的身子,都打了一陣哆嗦,情不自禁地後退了一步。
由於這一點跡象的顯示,在場的每個人心裏都有數,他們兩個人已經鬥上了。
世居江漢的武林名宿——老漁人穀楓,忽然朗笑道:“好呀,左胖子和尚瘦子兩個幹上了,這下子可是有樂子好看了!來來來,大家閃開閃開,快空出地方來……”
他說著,分開兩隻手驅使大家後退,自己也向後麵退了幾步,嘴裏大聲地讚美不止。
黃金如來左大莊冷笑了一聲,瞪著他道:“穀老頭,你不要幸災不禍,待我領教了尚瘦子之後,再與閣下分個高下勝負!”
老漁人穀楓一聲朗笑,道:“好呀,現在竟然衝著我來了,行,你左大財主關照的話就是聖旨,我老漁夫拚著這條性命不要,接著你的就是了!”
黃金如來左大莊怒哼一聲,正待反唇相譏,猛可裏就覺得身上一緊,由對麵南嶺一鶴尚萬近身上通過來一股子奇寒勁道。
由於他分神於老漁人穀楓,一時未能兼顧,來不及運氣防守,登時覺得身上一陣子發冷,禁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一驚之下,才把注意力轉向正前麵的尚萬近。
南嶺一鶴尚萬近臉上現出了一絲獰笑,見這一手乘隙而入奏了效,心裏好不得意!
黃金如來左大莊,一時既驚又憤,他久悉尚萬近所練的內元陰炁十分厲害,曾在心裏仔細盤算過,想不到讓老漁人穀楓這麼一打岔,竟然吃了暗虧!
所謂暗虧,也就是啞巴吃餛飩肚子裏有數,說出來丟人。
他原本就器量狹窄,心裏這麼一氣,那張大紅臉,登時變成了豬肝顏色。兩道濃眉,一根根就像刺蝟似地翻翹了起來!
“好,”他手指尚萬近,“尚萬近,你竟敢……”緊緊咬了一下牙,接著道,“這個架我們打定了。來吧,有什麼絕招,左某人接著就是了!”
南嶺一鶴尚萬近從神色上研斷出對方必然中了自己的內元陰炁,心裏大是篤定。
原來,這種內元陰炁功力最是陰損歹毒,練習這門功力的人,必須在冬日子、午之時,將全身赤裸,浸身於寒冰之內。
更有甚者,還要覓一風口,口呼七七之數,滿吞陰風。如此三年反哺,才能將功力練成初步入門;以有必須不斷浸淫,十年方可大成!
這種內元陰炁一經練成,卻可以傷人於支外,更可於無形之中傷人!中人之後,發施功力之人固可憑借功力之深淺,將其本身所練陰炁極寒之氣,留置於對方身上穴道或是骨隙之間。是以,設非對手本身功力深沛,又精陽罡之功,萬難挺受得住!
以眼前情形而論,盡管黃金如來左大莊身懷陽罡,本身功力充實,陽火豐盛,可是錯在上來不防,一時想將深入骨縫的陰炁化解,卻不是一件容易事。
左大莊那張大胖臉,前後一連變幻了幾次顏色!嘴裏雖憤憤有詞,卻不敢采取主動,妄自向對方出手。
南嶺一鶴尚萬近對於雙方形勢清楚得很,他一上來施展暗算,占了上風,不僅不願給對方喘息緩和之機,而且要把左大莊色厲內茬的情形摸透。
這一次祝融之會,意義是十分重大。
當然,凡是為五柳先生飛柬邀約來此的人,俱是一方精英。換言之,凡是踐約之人,也無不心存侈望,打算獨占鼇頭,由五柳先生手裏將那根權杖接過來。
南嶺一鶴尚萬近心裏打著如意算盤,他知道黃金如來左大莊這個人功力深湛,以目前在場各人而論,能夠勝過他的人顯然不多。尚萬近自忖,如果能夠一上來將他敗在手下,勢必收到殺雞儆猴的功效。
尤其在尚萬近確知左大莊已為自己內元陰炁所傷之後,自然不會便宜地放過對方。
使之有複元緩和之機。
把這一切盤算清楚之後,南嶺一鶴尚萬近頓時雄心大增。
他冷笑一聲,陡地向前踏進一步,一雙深陷在眶子裏的眸子,眨也不眨地注視著左大莊。
“大財主你就請吧,”尚萬近抖了一下身上那一襲發皺了的長衫,“隻要你劃下的道兒,無論是刀山劍樹,我都不含糊!”
人們目睹及此,一時無暇分心別處,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左尚二人身上,情不自禁地紛紛後退,空出了當中一塊不算小的場地來。
五柳先生見狀,自忖無能製止,況乎今日之會是以武相會,時辰既然已經到了,就由左大莊與尚萬近二人開場亦無不可。
當下,這位老先生手持銀髯輕輕發出了一聲歎息,緩緩地道:“二位兄台以武會友,原無不可,隻是請切記,千萬不可動了火性,那就與老夫今日邀晤的宗旨大相徑庭了?”
南嶺一鶴尚萬近鼻子裏“哼”了一聲,道:“老先生這番話,可真是菩薩心腸,尚萬近不敢不遵,隻是別人是不是同意你這種說法,那可就不知道了!”
話聲未完,就見黃金如來左大莊一聲喝叱,矮胖的身子陡地騰空而起,就像一個球似的,直向著南嶺一鶴尚萬近撲了過來!
聲到人到,人到腳到。
黃金如來左大莊分明是心銜前番之恨,這一次同樣如此炮製,借著尚萬近與五柳先生對答之機陡地進襲。
左大莊擅長混元氣功,一經運氣,身脹如球,由此而運經四肢,所發出的內勁力道,其力萬鈞,鮮能有人敵擋得住。
這時,他身子陡然騰空而起,雙腿力彈,一股莫大的勁力忽地向尚萬近當頭猛襲了過來。
左大莊決心要在出手第一招裏,給對方一個厲害。是以,雙腿乍出的一刹那,身子陡地一個煞腰,兩隻手左右同出,用正反乾坤雙掌倏地直向尚萬近兩肋拍按過來。動作之快,有如電光石火,簡直令人無法防備。
大家夥似乎都沒有想到左大莊有此一手,觀請其下手之快、出手之猛。簡直有迫及眉睫之感,目睹及此,不禁為尚萬近捏了一把冷汗。
南嶺一鶴尚萬近,早已胸有成竹。隨著左大莊身軀後仰之勢,隻聽他怪嘯一聲,身軀陡地一個飛旋!“呼”一聲。有如飛雲一片,已閃身三丈以外。
這一手輕功堪稱極妙,尚萬近既名南嶺一鶴,在輕功造詣上必有極高造詣。觀之他眼前這一式飛身之勢,在場大多數人都自愧弗如。
黃金如來左大莊這麼快的出手之勢,竟然全落了個空,足落手插之下,一堵高過一人的巨石,發出了轟然一聲大響,頓時被擊得粉碎,石屑飛濺出十數文外。在場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沾上了一些碎石。目睹耳聞之下,對於黃金如來這等身手,都不禁打心裏吃驚讚賞!
然而,這一招他卻是毫無疑問地走了空招,連尚萬近身邊都沒有沾著一點兒。
出手過招,尤其是所謂的高手對招,最最忌諱的就是走空。一招走空暴露了弱點,接下來很可能就為自己設下了殺身之禍。
南嶺一鶴尚萬近,當然明白這其中的關竅。此人雖屬正道人物,卻是有了名的狠心辣手,嫉惡如仇,一經交手,必然要分出你死我活,是以,陝甘地麵上又有人給他安了一個要命無常的外號。
這時,黃金如來左大莊一招走空,尚萬近自一側陡然飛身而近,箭矢一般地撲到了眼前。
“左胖子,招打!”
話聲出口,兩隻手左右同對遞出,一上一下,一正一反,正是此老浸淫多年的鐵弓手。
左大莊一招落空,忽然覺得身後勁風襲項,頓時知道不妙。
左大莊鼻子裏怒哼一聲,肥胖的身子倏地向前一倒,借著身軀前倒之勢,矮胖的身子向前挪出了尺許遠近,右肩乍沉,又把身子扭轉過來。
左大莊當然知道尚萬近的狠心辣手,這時就見他右腕回翻處,刷啦啦一陣子鎖鏈聲響,由他寬大的袍袖裏抖出了一根奇亮如電的蛇形索子槍。
這條軟兵刃敢情一直就纏在左大莊的胳膊彎上,有一圈如意軟鏈係在他腕子上。一經抖出,其勢有如毒蛇出穴——反身現槍這一勢,堪稱一絕!
南嶺一鶴尚萬近,倒是沒有想到他會有此一手,隨著左大莊的索子槍勢,他身子有如鷂子突地騰翻而起。
饒是這樣,對方索子槍的那截蛇形槍尖,依然沾著了他的前襟上補地方。
頓時,隻聽得“嘶啦”一聲響,尚萬近身上的那一襲月白色大褂,撕開了尺許長的大口子。
南嶺一鶴尚萬近滿心求勝,想不對自己竟然反倒險遭毒手。情急之下,厲叱一聲,道:“好,左胖子,你跟我玩起家夥來了。”
嘴裏叱著,右手後伸,已抄住了緊係背後的一口長劍,嗆啷一聲脆響,取劍到手。
眾人不禁神色一變,以武會友,印證手法不過是點到為止,現在竟然發展到兵刃相向,實在是出乎意外,也大大有失這場盛會的本色。
看到這裏,主持盛會的五柳先生首先發出了一聲歎息,道:“二位這又是何苦?”
來自西昆侖放鶴庵的無為庵主,也忍不住雙手合十,高宣一聲:“阿彌陀佛,二位施主暫息雷霆,聽貧尼一言相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