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的話,顯然都未能發生效果。
就當無為庵主的話聲方自一歇的當兒,南嶺一鶴尚萬近身子已經快速地向著黃金如來左大莊襲近過來。
隨著尚萬近襲近的身勢,一股劍光夾著尚萬近消瘦的身影,直向黃金如來左大莊身前撞過來。
南嶺一鶴尚萬近劍法一經現出,使得在場的武林高手情不自禁吃了一驚。他們多數人都知道尚萬近所施展的這種劍炁乃係承繼本身所練的內功之氣,以及劍質本身的鋒刃淩厲。兩者彙集一體,也正是上乘劍術中所謂的身劍合一境界。
眾人有見如此,自然也知道這種功力一旦施之於人,必有傷害。是以由不住吃了一驚,無不為黃金如來左大莊捏著一把冷汗。
形勢的發展有如春雷驟雨,等到各人看出不妙時,已難以挽回。
黃金如來左大莊一向是目高於頂,為人自負狂傲。按說,他的功力雖不見得超過南嶺一鶴尚萬近多少,最起碼二人不相軒輊,錯在他上來不防,為尚萬近內元陰炁所傷,無形中功力大大地打了個折扣。
再者,他確實沒有料想到,南嶺一鶴尚萬近,竟然會猝然對自己施展如此殺手。
情勢所迫,使得黃金如來左大莊簡直無法招架!
迎著尚萬近身劍合一的攻勢,左大莊那根索子槍倏地掄圓了,“刷啦啦”沒頭蓋頂地向著尚萬近打落下去。
尚萬近這種身劍合一的劍炁運用,妙在一氣嗬成,其迅速簡直不容對手有喘息之機。
黃金如來左大莊這裏方自提聚真力,用以防身,其勢卻慢了一步。
登時,他覺得前胸上一陣劇痛,其勢有如破胸裂腹,那護身真潛首先被攻破一道裂縫。左大莊一驚之下,為之魂飛魄散,想以身免,哪裏還來得及?
說時遲,那時快。
隨著尚萬近身劍合一的快速攻勢,左大莊身子起了一陣疾劇的戰抖,一道血光,直由他上胸部升起來——顯然受傷不輕!
黃金如來左大莊在一股熱血噴出的一刹那,整個身子由不住霍地向後麵直直倒了下來。
然而南嶺一鶴尚萬近的攻勢,並不因此而止。
眼看著白光刺目,淩厲的劍氣有如秋水雲虹,直向著左大莊的身子,再次卷了過去!
黃金如來左大莊,別說他並非黃金所鑄,即使真為黃金所鑄,當此劍炁之下,也必將肢體破離。眼看著左大莊倒下的肥軀,無論如何難以逃過尚萬近那憤怒的劍鋒,身首異處實難避免。
就在這危急存亡的一刹間,耳邊隻聽得連續傳來幾聲喝叱,至少有三條人影,自不同方向疾快地向著二人急切進來。
這切進的三個人分別為來自巴蜀的赤眉道長,以及名列海內二十七奇之一的一掌飛星朱農。
另外一個,也就是奔馳在最前麵的那個人,即是麵相清瘦,來自西昆侖放鶴庵的無為庵主。
三個人雖然身法一致,同樣快速現身,但是由於起足點之遠近不同,自然落下的身子也略有前後。
放鶴庵的無為庵主身子既然走在了最前麵,自然也出手最快。
這個老尼姑的隨身兵刃是一柄九合金絲的鐵拂塵,隨著她嘴裏一聲喝叱,拂塵已快速揮出去“刷”一聲,萬千塵須糾結一氣,無異於一根收放如意的軟鞭。隻見陡然向下一卷,“嗆”一聲響,卷住了尚萬近高舉過頂的長劍劍鋒。
無為庵主加之於這杆鐵拂塵上的臂力,十分可觀。這個老尼足下“丁”字步一站,怒哼道:“尚施主劍下留情。”
嘴裏說著,鐵拂塵用力向上一掙,已把南嶺一鶴尚萬近那一把長劍高高拉了起來。
與此同時,一掌飛星朱農,以及來自巴蜀的赤眉道長,雙雙自左右撲到!
赤眉道長的兵刃,是一口七星長劍。
一掌飛星朱農的兵刃是一對日月輪。
事非尋常,兩個人的兵刃雙雙掣在手上,為無為庵主搶先一步,消弭了眼前殺機。
三個人形成了一個鐵三角陣勢,把南嶺一鶴尚萬近圍在正中。
僥幸不死的黃金如來左大莊,就地一個滾翻,滾出丈許以外。眾人注目於他,吃驚地發覺他整個上身都為鮮血所染,右胸上側方皮開肉裂,現出了半尺許的一道大血口子。
對於一個練習內家功力的人來說,身上的刀傷往往足以致命,因為氣血一失,功力幾乎全廢,即使能止住流血,也不便再行運功。
對這一點,黃金如來左大莊是十分明白的,是以,在他身子方自站起的一刹那,右手二指駢指如飛,連續在傷處附近五處穴道上各點一指,頓時止住了流血。
黃金如來左大莊在武林中,一向是極為囂張的人物,平素為人也同尚萬近一般的嫉惡如仇,加以財多技高,向無忌憚,哪裏吃過這種大虧?
麵對著如許多的武林同道,左大莊這張臉實在沒有地方擱放。
左大莊恨聲道:“好,姓尚的!我們之間沒有完……”
說了這句話,他雙眼一翻,當場閉過氣,一跤倒了下來,引起了一陣騷亂。
終南劍客夏平江首先上前,把他扶坐起來,探了他的鼻息一下,又察看了一下他的眼神,向著一旁的五柳先生苦笑一下。
五柳先生畢竟是一位仁厚長者,目睹及此,不勝太息地道:“左兄的傷勢如何?”
夏平江道:“以在下所見,顯然屬於‘炸血’暴症,這倒要有勞先生妙手起死回生了!”
五柳先生緩緩點了一下頭:“夏兄所見甚是,且讓他坐息一下,俟血氣平和後,再容老夫為他施以續氣和血之功吧!”
眾人聽五柳先生這麼說,才鬆了一口氣。
可是無論如何,經此一來,現場已增加了一片陰森的殺機。大家對於南嶺一鶴尚萬近的狠心辣手,無不心生反感!
尤其是首先奔上,環繞在尚萬近身側的三個人,都麵現忿意,怒目視向尚萬近。
無為庵主手裏的鐵拂塵,硬硬卷住了尚萬近的劍身,兩個人分明早已較上了內勁。
隻見老尼姑那張瘦臉變得異常死板,兩處太陽穴上,現出兩條隱隱青筋——可見她用力的程度。
南嶺一鶴尚萬近也同無為庵主一般,閉口不言。那隻持劍的右手正自灌注全身真力,向外上方用力掙著。
他們兩個人的功力真是難分軒輊,一口長劍,一柄鐵拂塵,似磁鐵相吸,緊緊地卷纏在一起,其勢紋絲不動!兩個人的四隻腳,更像是深深打在地裏的鐵樁,不動一下。
赤眉道長與一掌飛星朱農也都有自知之明,認為勿需再行插手,便退步讓開。
緊迫的情勢,顯然沒有因為他們雙方不曾開口而稍見緩和,反倒是有增無減。
這種緊迫氣氛的演變,使每個人都一掃先時的突梯滑稽,變得十分嚴肅。
十數道目光注視的焦點,是緊持在老尼姑與尚萬近手上的鐵拂塵和寒光熠熠的長劍!
情勢繼續演變,終於兩般兵刃漸漸地分了開來。
無為庵主兩處太陽穴上的青筋益加顯著。
南嶺一鶴尚萬近的臉上,現出了汗珠。
第一陣力的較量,像是不分勝負。
當然,他們絕不會善罷幹休。
無為庵主的鐵拂塵向空中一抖,“波”地炸開了一天銀絲,遂向尚萬近打了一個稽首:
“阿彌陀佛,尚施主,貧尼這廂有禮了!”
嘴裏雖然說著客氣話,可是那張冷酷的麵頰上卻不見絲毫笑容。
南嶺一鶴尚萬近“嘿嘿”冷笑了兩聲,那一雙深陷在眶子裏的瞳子頻頻在老尼姑臉上轉著。
甚久,他才冷冷地道:“左胖子是自取其咎,我不傷他,他也饒不過我,庵主你為什麼插上一腳,與我尚某人過不去?”
無為庵主一聲冷笑,再次高宣道:“無量佛,善哉,善哉。尚施主,貧尼不過是在提醒施主一聲,這場盛會是以武會友,方才五柳先生也曾表明,點到為止,施主你顯然太過分認真了!”
尚萬近小眼一翻,冷哂道:“什麼點到為止?各位難道沒有看見,左胖子要是不先掣出家夥,姓尚的也不會紅這個臉。既是兵刃對搏,披紅見彩也就是平常事,庵主你何必大驚小怪?”
無為庵主鼻子裏“哼”了一聲,大為不悅地道:“尚施主這麼說,也無不可,貧尼這就向你討教幾手高招,請施主手下留情!”
南嶺一鶴尚萬近神色一變,憤聲道:“尚某人不識抬舉,候教了!”
最後三字一出口,就見他瘦長的軀體,猝然向下一矮,掌上的一口鐵劍由頭頂上搶了一周,端自前胸,把那截鋒利的劍尖指向老尼姑。
一縷劍氣,像是冬日裏的一襲寒風,猝然直襲無為庵主。
無為庵主冷笑道:“承教!”
鐵拂塵向外一翻,萬千塵須,風吹馬尾般地,忽然散開來。
一股勁道,由散開的拂塵須尾猝然退出。兩股勁道會合之下,無跡而終!隻見雙方身上所穿的長衣飄動了一下。這一手內力的較量,看來仍是不分軒輊!
南嶺一鶴尚萬近鼠眉一挑,麵現凶光,一壓長劍正待欺身而上,不知怎麼忽然製止了衝動!微微一哂,神色現出了一片緩和。
“且慢!”尚萬近慢吞吞地道,“如果尚某人所見不差,這祝融之會,曾經定有規矩?”
“什麼規矩!”
“哼!”尚萬近瘦臉上掛著笑容,“庵主你豈能不知,這個規矩是每人最多隻出手三陣,是也不是?”
無為庵主冷漠地點了一下頭:“這又怎麼樣?”
“嘻嘻……不怎麼樣。”尚萬近有意把語音拉長,輕咳一聲道,“尚某無非是告訴庵主你,尚某人現在與庵主交手,是第三陣,換句話說,如果在下僥幸贏了庵主你……
那麼……”
無為庵主先是愕了一下,那張素臉上繼而現出了一片忿意。
“哼!”她微微頓了一下,冷冷接著道,“隻是,我看施主你想贏這一陣,並不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