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長老呆了一呆,嘿嘿冷笑一聲,霍地躍身而起,從一旁弟子手上奪過一口刀,不容分說地向著自己頸上抹去。
他仍然是慢了一步。
就在這口刀眼看著已經抹在喉嚨上的一刹那,向陽君倏地隔著他老遠,伸手指了指。
一股尖銳風力響過,瘦長老打了一個哆嗦,頓時怔著不動了!
眾人見狀,雖然無不大驚失色,卻也知道瘦長老是被人家給點了穴了。所施手法,多半是隔空點穴。這等神奇功力,自是使得目睹者無不驚嚇動容,胖長老也呆住了。
向陽君看著胖長老道:“你也一樣,還是老實地站在這裏好!”
他邊說邊伸手一指,胖長老打了一個哆嗦,也跟瘦長老一個樣,呆呆地站在原地動彈不得了!
這兩手隔空點穴,不啻把在場人都驚住了。在眾人還沒來得及有反應時,向陽君已向前繼續踏進。
金杖首當其衝,立刻承受了他的威脅。
在目睹師兄以及摩雲大師先後遇難負傷之後,金杖焉能不識對方厲害?隻是眼前情形一來勢成騎虎,再者義不容辭。
有了這雙重原因,金杖抱定決心,不惜一死與對方周旋到底。
他手裏已經改持一根禪杖,霍然力搖之下,足下已搶步踏前。
“向陽君,要想搜索,你就得先打發了貧僧,看杖!”
話聲一落,掌中杖直向著向陽君當頭猛力揮落下來。“呼”,一股疾風直衝而下。
向陽君左手倏抬,用那口連鞘劍驀地向起一揚,“嗆啷”一聲,已架住了對方落下的禪杖。
金杖臍下力挺,猝然用左掌直向對方腹上擊來。蓋因為金杖看出了對方功力純厚,是以這一掌“內淬盤臍”之功,決心要將對方的護體真氣震散!
他哪裏知道,向陽君早把他看穿,就連這一掌也在他的計算之中,早已恭候著他的這一式出手。
隻聽得“噗”的一聲,一掌擊了個正著。似乎有一陣淡淡的紅煙,就在金杖落掌之時,猝然揚起來,金杖就像觸了電般地打了個哆嗦,一連倒退了四五步。掌中禪杖,“當啷”一聲拋在地上,那張赤紅的臉,霎時變成了一片烏金。
金杖直挺的身子筆直地向後仰了下去……
他一倒下去,可就再也站不起來了。
幾乎沒有一個在場的人能夠看出這是怎麼回事,隻有當事者金杖心裏有數——他無限悔恨,暗暗責怪自己竟然忘記了對方的那種奇異功力——太陽功。
事實上,也就是在他手掌接觸到對方身上的一刹那,已為對方那種神奇得不可思議的功力傷了內丹真元。
可憐金杖一招失手,賠上了性命!
這時,他連說上一句話的力量都沒有,勉強地張了一下嘴,怒目凸睛而亡!
金杖和尚這一死,盡管對於持刀成陣的二十多個少年弟子心理威脅很大,卻也激起了他們效死拚命的決心。在為首的一名紅衣弟子的叱喝之下,二十名少年弟子陡地亮開了陣勢——
大片喊殺聲中,兩名弟子兩口戒刀先撲上去,直分左右劈下!
向陽君一聲朗笑,說:“和尚找死!”
掌中連鞘的長劍向外一遞,使出了極其尋常的一式封手,二弟子被迫踉蹌跌出。
就在這一刹那,另兩名弟子,也驀地脫群而出。兩口戒刀隨著落下之勢,同時劈到。
這一次,向陽君幹脆連躲也不躲,長劍霍地出鞘。銀光乍閃之中,隻聽得“叮當”
兩聲脆響,兩個和尚竟然連手上的鋼刀也把持不住,雙雙脫手飛出。他們本人則吃對方淩厲的劍氣身子被逼出了丈許以外。
向陽君一聲狂笑,道:“螢火之光,也敢放威?一群小和尚,我看你們還是免了吧!”
向陽君話音剛落,隨著一片喝叱聲,四口雪亮戒刀,循著他身側四方快速地襲了上來。
忽然,劍光大盛,四個少年和尚,亦如同前人一樣,紛紛跌倒在地!
驀地,剩下的和尚,由一人號令,形成了刀陣。在為首和尚刀尖直指之下,二十口明晃晃的戒刀組成了一式怪異的刀花。
休要小看這些年輕和尚,即以眼前這式刀陣來說,顯示出了極高明的傳授。是以,就連向陽君乍睹之下,也不禁吃了一驚,著實不敢大意。
冷森的刀光,在每一個和尚手上顫抖著,映著東半天的驕陽,閃爍出千百道銀光。
交彙於無敵巨人向陽君。
向陽君麵對著大蓬刀光的一刹間,陡地為之動容!
向陽君後退了一步,橫劍在手,獰笑道:“好呀,小和尚,想不到你們還有這麼一手!”
他把兩隻眼睛微微地收了收,將眼神兒積聚在那二十口刀上——何止二十口刀!在陽光的炫耀下,隻見銀光燦爛,前後上下彙集融貫的刀光,形成了一片刀山、刀海……
刀刀互映,閃閃生輝,好陣勢,好氣派!
向陽君麵對這片刀山、刀海,由不住頻頻向後退著,一直退了七八步,才拿樁站穩。
他不打算再向後退了,一種被挑逗起來的新的怒焰,帶給他無限殺機。
“好極了!”他注視著為首的那個少年和尚,道,“這蓮台刀陣是那個老和尚傳授給你們的了。我原本打算放過你們,既然你們決心與我為難,金某人可就要大開殺戒了!”
話聲方住,長劍背倚身後,忽然向左側跨出了三步——
隻聽得一陣子刀環大響聲,二十口戒刀的陣勢,隨著他移動的身形而有所轉變。
向陽君速速往右麵跨出了幾步,情形亦是如此。當他站定不動時,對方刀勢亦停住不動。
向陽君倒抽了一口冷氣,嘿嘿笑道:“老和尚果然有一手,這個大千蓮台陣勢之中,竟然暗含有北鬥七殺之數!看起來,老和尚已經摸清了我的底細,是早有打算的。隻不過,小和尚你們太年輕了,而且功力有限,怎能是我的對手?”
他說到這裏,端劍在手,長長歎息了一聲:“金某雖懷赤子愛物之心,可惜事與願違,總不能稱心如意,如今我即使欲手下留情也不可能,破陣必將殺人哪!”
但見,他那魁昂的軀體,在麵前刀光彙集映照之下,忽地大了許多,那張布滿了血色的臉更加濃重,看來著實駭人!
原來,摩雲大師在揣摩大勢時,為圖鞏固防務,特地臨時改變了原先計劃,把由其本人等七高僧所施展的北十七殺陣數,融彙在二十名少年和尚的大千蓮台陣勢之內。
這一構想不謂不妙,確實是發揮了極大的效果,卻也為此給這群無辜的少年和尚帶來了難以避免的殺難劫數。
瞬間,向陽君麵迎刀氣日光,無異把所練“太陽神功”的功能,提高到了一個嶄新的水平。
雖然說那北鬥七殺所顯示的至陰之性,是用以對付他的至陽,隻可惜這群小和尚雖然人數眾多,但各人所持功力有限,即使聯手發揮,亦距離克製向陽君甚遠。
此番情形如果換在金杖、摩雲等原先七僧,情形必將大大不同,雖然未必能控製住向陽君的威勢;向陽君要想一時破陣,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以眼前的寶貴時間而論,後果將怎麼發展,可就不得而知了。
準此而論,那靜虛老方丈原先的構想實在是別具慧眼,設置得不謂不周,隻可惜執行不力。追根揭底,應歸咎於金錫和尚的任性胡為——一步棋錯,滿盤全輸。
二十名少僧雖然眾誌一心,隻是在向陽君的神威之下,一個個心虛膽戰,眼前勢同騎虎,已無妥協可能,一觸即發乃當然之事耳!
向陽君此刻功力已足。
他長劍在手,安步如營,一步步向前踏進!
觀諸他的前進步法,較前大有不同。隻見他每進一步,壯大的身軀必得先搖上一搖。
他每一個動作都有關聯,隨著搖動的身勢,對麵大片刀光也跟著搖晃,唏哩嘩啦一片刀環聲中,更見刀氣萬千。
向陽君這種步法,顯然是別具用心。
漸漸地,他似乎已經觀察出一些微妙,臉上的淩厲殺機更見逼人。
他大吼一聲,霍地向前跨進了一步。
其勢絕快,有如火中取栗,實在是關係著生死存亡的一步。
向陽君十拿九穩,有謀不亂,苦了眼前這群經驗不足的小和尚。
就在他足下跨前的一刹間,為首那個少年和尚一聲喝叱,刀光陣勢之中,陡然間騰躍起七點人影。
七個人,七口戒刀,在甫一現身的彈指之間,同時向著向陽君身上招呼過來。
這一刹那,當得上快若電閃,隻是衡諸向陽君的有謀在先,仍然是慢了一步。
原來,向陽君那一步,看似實踏,卻是虛點,看似前進,卻是退後。
小和尚吃虧在經驗不足,一經引逗,即刻認真,此刻竟然挺掩不住,急急地把壓陣的殺手施展出來。
這一手七殺刀如果運用恰當,足可發揮極為威猛的效果,隻可惜為首少僧的定力不足,中了對方的圈套,以至於大好的一式猛厲殺招難以發揮。
七個年輕和尚身子一經躍出,按著北鬥七星的落式方自一落,七口鋼刀上下翻飛,不同路數的七式刀法,向著向陽君身上攻了過來。
可惜,慢了半步!
其實,也可以說是早了半步,揆諸眼前之勢,這七式刀法無論是早半步或是慢半步,都必有所獲,隻是眼前難以奏功!
難以想象的是,向陽君掌中這口劍施展得是那麼快、那麼狠。
隨著向陽君的出手,這口長劍矯若遊龍,劃出了一道長虹。他龐大的身形,在這一刹間,同時倒了下去,像是一條騰空而落的巨龍。
總之,無論他的身法、劍法,看上去都巧妙極了。
當他壯大的軀體矯若遊龍般地避過了對方的七式刀法之一刹間,長劍回旋,帶著他拉出一個利落的走勢。
就是這一招,劍光怒吐之下,左右兩個和尚首當其衝,兩顆人頭高高地離頸拋起。
兩股血箭,像是正月裏的花炮,從那兩個失去人頭的血窟窿裏躥了起來。
這一劍固是驚人魂魄,更厲害的一式殺手緊接著又已展開。劍光再次卷起,站在左側方與右側方的另外兩個和尚,各自發出了一聲悲呼,雙雙中劍倒地。打量致命傷處,俱在咽喉位置。
向陽君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動作,極其快速地連殺四人,已使得這七殺核心頃刻間為之瓦解。
剩下的三個少年和尚,早已嚇了個魂飛魄散。值此驚魂時刻,難以把握住退身之勢,事實上也就再沒有活命之機。向陽君劍勢左轉,大片寒光揮處,掌中劍直劈一名小和尚的前胸,後者驚慌中舉刀迎架,隻聽得“嗆啷”一聲脆響,刀斷人亡。
這一劍狠狠地劈在了他的上胸,幾乎把他劈成兩截,像陀螺那樣打了幾個轉兒,屍身才倒了下去。
場子裏登時散開了血腥氣息。
向陽君在殺害這個小和尚的同時,眼睛裏早已注意到了另外兩個小和尚的動靜,是以就在長劍下落的一刹那,擰身現掌,驀地循著正前方丈許左右劈出一掌。
一名小和尚方自跑出了一步,身子猛地打了個踉蹌,一口鮮血直嗆了出來,頓時倒地不起。
剩下的最後這一個,眼看著一連串的殺招兒早已魂飛魄散,慌張地擲出了手上鋼刀,直朝向陽君飛來!
這口鋼刀一經出手,擲刀的那個少年僧人,卻由於緊張過度,又像是全身功力都用之於這一擲,所以刀一出手,整個身子就直挺挺地倒了下來,頓時昏迷了過去。
向陽君輕描淡寫地一伸手,接住了飛來的鋼刀。幾乎是同時,身形猝閃,來到這名僧人麵前。當他目睹對方這副模樣時,舉起的長劍,緩緩落了下來。
眸子裏含蓄著無比的淩厲,緩緩掠過地上的屍身,似憤怒又似懊惱……這些錯綜的感觸,刺激著他,使他興出了一腔難以排遣的悲憤!
此刻,人命對於他來說,早已不當一回事了。然而,他卻難以再找到欲行下手的對象。
不知什麼時候,蓮台陣勢已然瓦解,剩下的十三名少年僧人,早已跑散一空,滿地都是拋棄的戒刀,再也不見一個站著的活人。
向陽君望著手裏的劍,冷森森地笑了笑,似乎體會到自己是一個可怕的人。
經過這一番打殺之後,他斷定這廟裏再也沒有人膽敢阻止他的來去了。
事實上也確是如此。
當他足步跨進大雄寶殿時,大殿裏一片寧靜,偶然傳過來一陣窸窣聲,他才發覺到兩個年老僧人躲在壁角裏打顫。
向陽君麵向他們時,二老僧隻是頻頻叩頭,全身抖顫得那麼厲害,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一種說不出的感觸,竟使得他作出了自己也想不到的事情。他走過去,十分誠懇地伸出雙手,把兩個老僧扶了起來。
“你們放心,我不會殺害你們的!”他歎息了一聲,忿忿地道,“其實我真正要找的隻是靜虛老和尚,想不到他畏罪不出,竟然設計愚弄於我……更不該指使全寺無辜弟子為他犧牲,這個老和尚端的是可惡之極!”
頓了一下,他看著麵前的老和尚道:“你們可知道他藏在哪裏?”
兩個老和尚簡直嚇傻了,點頭不是,搖頭也不是,其中一個結結巴巴地說了幾句,向陽君竟然一個字也聽不懂。
他無可奈何地揮了揮手,道:“算了,算了,你們下去吧。記住,關照所有的和尚,緊守在自己禪房不要出來,休想再與我為敵。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