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都想不通,秦艾多好啊,善良、穩重、踏實、年輕有為,事業有成,虞兒為什麼偏偏喜歡那個邵洛呢?除了一張漂亮臉蛋,邵洛有什麼地方能超過秦艾?虞兒明明是個理智的女孩子,怎麼遇到邵洛就完全變了?她暗自歎息著送秦艾出門。
十點三十分左右,想起秦艾交代的話,李嫂衝了杯熱牛奶,給藍雨庭送去,輕輕叩了叩房門。
裏麵沒有動靜,她又敲了敲。
短暫的靜默以後,傳出藍雨庭煩躁的聲音:“我想安靜一會兒,別打擾我!”
“哦。”李嫂隻好把牛奶端走了。
頭很痛,鈍鈍的,好像有什麼東西一下下敲打著。
藍虞兒抱著頭,躺在床上,瞪著黑乎乎的天花板發呆。
想起邵洛說的話,想起他緊緊抱住自己的情形,臉頰忍不住發燒,心裏亂成一團,正在胡思亂想,突然響起輕輕地叩門聲。
“李嫂,我沒事。”藍虞兒疲憊地說,一定是李嫂擔心她來探視。
“是我。”是邵洛的聲音,他,怎麼來了?
呼吸猝然繃緊,藍虞兒起身下床,頭部一陣陣眩暈,勉強走到門前,扭開門。
對麵出現的人影在門開的瞬間驀地把她抱住,熱熱的急促的喘息噴在耳際。
“邵,邵洛?”藍虞兒能夠清晰感覺到他幾乎要蹦出胸腔的狂躁心跳,還有他勒緊自己的手臂,害怕被睡在隔壁的李嫂聽到動靜,再引起軒然大波,連忙把他拖進房裏,鎖上門。
坐在床邊,小聲問,“你怎麼來了?”
就著曖昧模糊的月光,邵洛眼巴巴盯著她的額頭,試探地伸出手,小心翼翼碰了一下,像被燒紅的烙鐵燙到,很快縮回去,輕聲說:“我很擔心你,傷得重嗎?”
如果他緊張擔憂的眼神和語氣都是在演戲,那麼他投入得也實在太過逼真,藍虞兒心裏熱乎乎的,眼睛有點發潮,低聲說:“我沒事,就是擦破了點皮。”
邵洛還是很惶恐地打量她:“是不是很痛?”
的確很痛,藍虞兒搖頭:“早就不痛了。”
“唔。”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不相信。
藍虞兒納悶地問:“你怎麼進來的?”
“爬牆啊,然後從外麵的旋梯上來,直接摸到你的房間。”
藍虞兒拍了拍胸口,嗔怪:“你膽子也太大了,被警衛逮到怎麼辦?”
邵洛揚揚眉:“我擔心你。”
“邵洛……”藍虞兒斟酌著開口,“我……”
“我不相信你要跟秦艾結婚是因為愛他,你究竟是不再愛我還是不相信我對你的愛呢?”邵洛怨懟地看著她。
藍虞兒一下子燒紅了臉。
“我知道你對我的心意,”邵洛的聲音很真誠,還有淡淡的煩擾無奈,“我也清楚自己的,雖然沒有愛過,可是,看見你,就想把你抱在懷中,不想放手,看不到你,就整天想著你,想起你要跟別的男人在一起,就妒忌得發瘋,難道,這還不是愛嗎?”
“邵洛,”藍虞兒遲疑幾秒鍾,咬了咬嘴唇,“你不是感激我嗎?”
“是啊,我很感激你。”
“那……”剛剛飛升的心髒又迅速墜落下來,還沒等說完,邵洛已經打斷她的話:“感激也是一種情感,不是嗎?”
藍虞兒怔住,感激也是一種情感?她沒想過這個問題,估計程昊那顆單純的腦袋更不會想。
“因為感激你對我所做的一切,我更加珍惜你,眷戀你……我可以失去這世上所有的,隻除了你,”邵洛攬住她的頭,小心翼翼讓她靠在自己肩上,“不要離開我,不要嫁給別人,好不好?”語氣裏夾雜著哀懇,讓藍虞兒心髒顫顫的,她對這樣示弱的邵洛毫無辦法:“我不是你理想中的女孩。”
“虞兒,”從他嘴裏吐出她的名字帶著某種魅惑的味道,攬住她的手,也仿佛有種安撫人心的奇異力量,“所謂的理想女孩就像我們渴望得到一隻卷毛狗,可當我們真的擁有了它,才發現它未必適合自己,也許更喜歡狐狸犬也說不定。”
藍虞兒滿臉黑線,這個比喻還真是……
不過,那樣甜蜜認真的語氣,那樣深情款款的眼神,那樣眷戀溫存的樣子,不知不覺間,就讓藍虞兒沉溺其中,邵洛輕輕吻著她的發頂,小心翼翼的,無比珍惜。
對麵牆上的電子壁鍾顯示已經是十一點,藍虞兒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推開他:“你快走吧,如果被人發現,我爸爸又會發飆。”
邵洛不滿地望著她。
藍虞兒柔聲安撫:“你不用擔心,我真的沒事。”
邵洛遲疑地說:“你跟那個醫生……”
他提起秦艾的時候,仿佛磨著牙,藍虞兒低聲說:“不會有婚禮。”
“哦……”邵洛茫然驚喜,詢問地盯著她。
“我想的很清楚了,還是想跟你再試一次。”無論輸多少次,我都想繼續賭下去,賭你的心裏有我。
邵洛眼睛陡然迸射出熠熠光芒,猝然抱住她,狠狠吻上她的唇,輾轉吸吮,好像要把她的靈魂都吸入自己的身體裏。
好半天才放開她,一掃剛才的頹喪,意氣風發地說:“你爸爸說除非他死,否則不會讓你跟我在一起,虞兒,我們還有一場硬仗要打,但無論多艱難,我都不會放棄,請你……”他俯下頭,再次親了她一下,低聲說,“也不要放棄我。”
看著他消失在門後的暗夜中,藍虞兒臉上露出了幸福的、釋然的、無措的笑容。
邵洛親口說愛她……這真是從天而降的巨大驚喜,讓她一時間有些懵了。
頭很痛,好像有錐子在往裏紮……邵洛走了沒多久,藍虞兒突然感到頭痛難忍,大聲招呼李嫂。
睡得迷迷糊糊的李嫂驚慌失措地進來,然後給秦艾打了電話,此時已經將近午夜。
秦艾來的很快,給藍虞兒服下兩片藥,頭痛症狀果然有所緩解,這一夜發生的事情太多,她被折騰得筋疲力盡,很快睡著了。
關了燈,秦艾和李嫂躡手躡腳地退出去,輕輕闔上房門,他問李嫂:“藍先生怎麼樣?”
李嫂說:“我給先生送牛奶的時候,他不讓人打擾,我就沒進去。”
秦艾皺起眉:“我很擔心他的身體狀況,不如我們現在去看看他。”
李嫂點了點頭。
兩人來到走廊另一端藍雨庭的臥室,門緊關著,李嫂剛要敲門,秦艾阻止她:“我們直接進去就好了,如果他睡得很香,吵醒他反而不好。”
和許多人一樣,藍雨庭和藍虞兒都習慣睡覺時不從裏麵鎖上臥室的門。
李嫂佩服他的細心,握住門把手,輕輕扭開。
躺在床上的人,很安靜。
秦艾走過去,停在床邊,突然低聲驚叫:“開燈!”
李嫂愣了一下。
“快點!”秦艾催促道。
李嫂茫然地按下牆壁上的開關,用力眨眨眼睛,再眨眨,她駭然驚呼:“先生!”
藍雨庭背對著門口躺著,喉管和頸部靜脈被割斷了,鮮血湧了一大灘,身下的床單都被染紅了。
李嫂剛要走過去,秦艾忙抬手阻止她:“別過來!不要破壞現場!”
李嫂停住腳步,秦艾用手背試試藍雨庭的鼻息,然後聽聽他的心跳,回過頭來,悲愴地對李嫂說:“他死了。”
李嫂捂住嘴巴。
“我留在這裏,你不要驚動虞兒,先去打電話報警。”
“唔。”嚇呆了的李嫂手忙腳亂地去打電話。
警察來得很快,對現場進行了詳細勘察和詢問。
藍雨庭的死狀很平靜,顯然他是突然被人割斷靜脈,甚至不曾感覺到痛苦,也來不及發出任何聲音就死了。
李嫂提到邵洛傍晚時,曾經來過,並且和藍雨庭發生了嚴重爭執。
小區的監控錄像錄到邵洛十點十五分翻牆進入小區,而李嫂則證明,她十點三十分給藍雨庭送牛奶時,聽到他說話,就是說,他那時還活著,毫無疑問,邵洛成為最大的涉案嫌疑人,很快被警方逮捕。
他否認自己是凶手,可那不重要了,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他,所有人都認定他就是凶手。
新聞媒體又有了新一輪的炒作話題,對他展開口誅筆伐。
已經是十月末了,天涼涼的。
將近中午。
藍虞兒還躺在秦艾家客房的床上發呆,不想動,不想起來,連續幾天精神萎靡,懶惰吃東西,也沒有饑餓的感覺。
從命案發生後,在秦艾的要求下,她搬來了他家。
她現在的確沒有勇氣留在臨水居,想到父親在那裏被殘忍殺害,就會忍不住落淚。
隻是一夜之間,父親被殺,愛人成了疑凶……這世上還有沒有比她更悲慘的人?
當然,她不相信邵洛會殺人,在警方詢問的時候,竭力為他做出辯解:“他絕不會殺人!他是個很好的男人!”毫無根據的盲目的相信,令經辦此案的警察甚至因此對她露出鄙夷憎惡的態度,大概都認為她很不孝,父親被害,她還替凶手辯護……隻有她深信,邵洛是無辜的。
“叮鈴鈴……”床頭的電話鈴聲響了。
藍虞兒接起來:“喂?”
秦艾溫潤的聲音傳過來:“醒了嗎?我給你煮了麥片粥,放在廚房的餐桌上,你記得去吃。”
“唔。”
“一定要吃,”秦艾關切地叮囑,“越是這種時候,你越要堅強。”
放下電話,又躺著發了一會兒呆,藍虞兒才慢騰騰去衛生間洗臉,然後來到廚房。
半開放式的廚房,桌子上放著爽口的清粥小菜,藍虞兒隻吃了幾口,就再也咽不下去。
無法擺脫父親死亡的陰影,同時也為邵洛的處境而擔憂,短短幾天時間,她就憔悴得不成樣子。
心裏亂糟糟的、坐臥不安。
想讓自己忙碌起來,摒棄那種度日如年的苦悶焦躁感,藍虞兒決定打掃房間,做什麼都好,隻要不是閑下來,胡思亂想。
一個房間一個房間的收拾,一點點打掃,秦艾臥室的床底下,有破舊的報紙露出一角。
奇怪,那麼有潔癖的人,居然把泛黃的舊報紙塞在自己床底下。
藍虞兒納罕地抽出來,剛想要丟掉,突然瞥到報紙上登的黑白照片,好奇地再看兩眼……隱約有些眼熟,不知怎麼,突然湧起強烈不安的感覺。
打開,細細看上麵的新聞,拿著報紙的手微微發抖……那是,當年母親被指控為殺人凶手的相關報道,上麵附有被害者的照片,藍虞兒記得,她見過這個女人,多年前,深夜來訪的那個年輕婦人。
她本來已經忘記她的長相,現在被勾起記憶,才猝然發現,自己看著眼熟,並不是因為多年前的記憶,而是她跟某個熟識的人很像……
有東西在胸腔裏鼓動,叫囂著仿佛要破胸而出。
用了十幾分鍾,讓自己鎮定下來,一點點理清自己的思緒,藍虞兒認真回憶跟秦艾相識的經過、曾經交往的點點滴滴。
差不多五年前的某個夏日午後,夕陽殘照,流光溢血。
她回家的時候經過某個路口,發現地上躺著個人,看樣子是急病發作,她正驚慌失措地撥打急救中心的電話,秦艾像天使一樣,突然降臨,給病人進行急救,然後兩人合力把病人送去了醫院。
這樣一件看似偶然的突發事件,把兩個原本毫無交集、素不相識的人連在了一起。
現在想想,非常像電影中老套的劇情……
拿著報紙的手青筋都爆起來,渾身動彈不得,整個人像被潑了盆冷水,徹骨的冰冷。
原來是這樣,是這樣……原來,這就是真相。
向晚時分,坐在床上,室內暖氣開得很足,藍虞兒卻依然感覺很冷,周遭的一切都涼颼颼的,泛著寒意,冷得牙齒直打顫。
十九年前的深夜,那個叫蔡伊如的女人突然來到家裏,和父母在書房裏爭執不休。
藍虞兒悄悄躲在門外,偷聽他們說話。
他們吵得很凶,雖然聽不大懂,不過,藍虞兒知道,好像蔡伊如是藍雨庭公司合作夥伴的妻子,藍雨庭用了某些欺詐手段,把公司的資金都陸續轉移到自己名下。
等那個夥伴發現時,為時已晚,他受不了被好友背叛、突然變得一無所有的打擊,心髒病發作,沒等120急救車趕到,就停止了呼吸。
憤怒的蔡伊如忍不住跑到藍家理論,越說越激動,撲上去撕打父親,母親驚慌失措之下,為了阻止她,抄起旁邊的古董花瓶砸向她。
蔡伊如當場死亡,母親在一審中以過失殺人罪被判處有期徒刑二十年,或者是自責、或者是無法忍受監獄中枯燥、苦悶的生活,母親六個月後在獄中自殺。
藍虞兒這一生,最討厭的地方就是監獄,她忘不了,自己的母親死在那裏。
秦艾是蔡伊如的兒子,父母都死後,他被遠在美國的外公收養,更換了姓名,以另一個全新的身份活著,毫無疑問,他接近她,是為了報複……
比起邵洛,他更加有殺害藍雨庭的理由和動機。
但,藍虞兒不能舉報他,不能說出自己的疑問和揣測。
他的父母都是因自己的父母而死,究竟誰欠誰比較多呢?
誰又傷害了誰?
透過明淨的玻璃窗,看到窗外橙色的夕陽,不期然地想起第一眼見到邵洛時,那一瞬間,她覺得他發著光。
交往的時候,才知道他苦澀艱辛的過去,沒有被愛過所以也不懂得愛的男人,此時此刻正在為了他沒有犯過的罪責接受懲罰。
這世上有沒有比這更荒誕無稽的事?
在初冬的季節,某個陽光明媚的早晨,藍虞兒步伐堅定地走進安陽市公安局的大門。
新聞媒體對邵洛的抨擊一瞬間急轉直下,變成他為了保護昔日戀人所受到的委屈,他們津津樂道地討論藍虞兒究竟為什麼弑父?編出無數個匪夷所思的故事,足以養活一大票小報記者,並且有誌一同地在各種媒體上紛紛咒罵她的殘忍、冷酷、卑劣、無恥。
即使見過很多窮凶極惡的罪犯,辦案警察見到藍虞兒,還是難掩憎惡:“理由是什麼?你為什麼要殺死自己的父親?”
“因為……”藍虞兒笑得很淡然,“他不讓我跟喜歡的人在一起。”
所有人都用看最惡心東西的眼神看她。
對這一切,藍虞兒已經不在意了。
她拒絕任何人的探視,也拒絕請律師,靜靜地等著上庭的時刻。
某一天,忽然被看守喊去接電話,聽筒那端,邵洛悲傷地問她:“幹嘛要自首?我相信你沒殺人!如果是為了我,你就太蠢了,難道你不相信我是清白的嗎?”
我怎麼會不相信你呢?藍虞兒本來有很多話堵在胸口想跟他說,但突然就在那麼一瞬間放棄了,他的音容相貌早已深深鐫刻在腦海,即使死亡,也不能從她心裏抹去,此時此刻,她倒是更希望程昊的猜測是真的,邵洛並不愛自己,那麼,自己的死亡也不會帶給他太多傷害,他會遇到理想中的女孩,幸福的過以後的人生,那就足夠了。
“我知道你是無辜的,可我不是,我是凶手,你忘了我吧。”藍虞兒慢慢回答他,在邵洛的咒罵聲中,放下話筒,第一次聽到邵洛發飆說粗口……感覺還挺新鮮的。
她呆呆地盯了悄無聲息的電話機好久,邵洛不會知道,此時,要她放下話筒,要她不再聽到他的聲音,就好像生生切斷她的手指,但她清楚,已經不能再留住什麼了。
在看守的催促下,她緩步走回陰暗的牢房。
藍虞兒最終沒有走上法庭,在審判的前一天,又有人走進公安局自首,承認他是凶手,那個人是秦艾。
踏出看守所的大門,藍虞兒仰起頭深深呼吸。
初冬的天氣幹燥、清冷,帶著那麼點肅殺和寂寥,天空是灰白色的,灰色的小麻雀耷拉著腦袋,在枝頭縮著。
想起代替她走進去的男人,藍虞兒心裏很痛。
秦艾,秦艾,秦艾……
獄外是條筆直的水泥路,沒有想到還能活在陽光下,還能擁有自由,藍虞兒慢慢走著,踏出的每一步都很沉重。
一個熟悉的人正站在路邊,背倚著黑褐色虯結的老楊樹,默默地望著她,一雙深邃幽靜的眼瞳,微微泛紅,深深凹進眼眶。
他慢慢走過來,抱住她,緊緊地。
淚水就在那一瞬間奪眶而出。
“虞兒,虞兒,虞兒……”他一聲聲叫著她的名字,好像不敢相信她真的在他懷中了。
楊樹枝頭,小麻雀歪著頭,用漆黑的眼瞳,饒有興味地打量著他們。
你有沒有想過,你揣著不可告人的目的接近一個人,然而卻一天比一天被她吸引。
在我九歲的時候,我的父母都死了。
父親死於心髒病突發,因為他的合作夥伴竊走了他所有的一切,吞掉了他們共有的公司。
我的母親傷心之下跑去找那個人晦氣,反而被他的妻子殺死了。
我就這樣失去了我的親人,我的家,我所有的一切……
從那一刻起,我發誓要報複,不擇手段,不計後果。
刻意地製造和藍虞兒相遇的機會,當然,在那之前,我已經請私家偵探對她進行了詳細的調查。
和我有不共戴天、血海深仇的仇人的女兒,我已經在照片上見過她很多次,照片上她笑得往往很開懷,生活得太順風順水,她還沒有見識到這個世界的醜陋和險惡。
年輕的、不懂事的小女孩,最容易被利用,而缺乏防備的心理。
我把自己塑造成優雅的、高貴的、斯文的、溫柔的、端莊的、善良的男子,按照藍虞兒的喜好,打造了她應該喜歡的男人。
我知道,捕獵是慢慢的過程,我努力讓一切做得不露痕跡,我不想因為懲罰應該懲罰的人,而把自己賠進去。
可我弄錯了,我在她身邊,守護了將近兩年,她卻突然對一個陌生的男孩子一見鍾情。
這世界上有這麼荒唐可笑的事情嗎?看到那個男孩子的眼睛,我就知道她的愛情注定絕望。
我不急,我很有耐心,我可以等。然而,看著她頭破血流,看著她執著無悔,我竟漸漸地,因為她而感動。
這就是愛情?怎麼會這麼痛、這麼傻、這麼絕望——依然不懂得要放棄。
她的心被那個男孩子占滿了,沒有給我、給任何人留下一點點空間。
戲演得太過真實,我都忘記了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以至於,靠近她的時候,的確感到幸福,看到她為了那個男孩子哭泣,我會妒忌,會傷心……
有一次差點露餡,我用MP4錄下藍雨庭說過的話,然後選擇有用的存儲在裏麵,那天藍虞兒恰好來了,拿起來把玩。
當時,我嚇壞了,如果被她發現……慌忙搶下來,並且用了一個非常蹩腳的理由:“是病人留下來的,我們最好不要動。”
她是個心思很單純的人,甚至沒有懷疑。
夜裏躺在床上,我才覺得困惑,我害怕她發現,究竟是擔心自己的計劃失敗多些,還是更加恐懼再也不能接近她?
等待已久的機會終於來了,因為和邵洛發生爭執,藍虞兒被藍雨庭誤傷了頭部,我去給她做處置。
然後在藍雨庭的臥室裏,我們簡單地討論了一下,藍雨庭恐怕我會取消和虞兒的婚禮,他不明白,這世上,除了複仇,我最不願意放棄的,就是她。
趁他不注意,我用一把手術刀割斷了他的喉管和頸靜脈,他還沒有來得及發出呻吟,就離開了這個世界。
讓他沒有痛苦的死,這是我為了虞兒所做的。
把MP4設定好自動播放時間,放進微敞的床頭櫃,我若無其事地出來,告訴李嫂,半個小時後,給藍雨庭送一杯牛奶,這樣,才能證明,我離開的時候,他還活著,才能徹底把我摒棄在疑凶之外。
半個小時後,李嫂送牛奶時,我事先設定的錄音開始播放,李嫂聽到藍雨庭的聲音,當然沒有進去。
而我,必須在警察趕到之前,理所當然地走進藍家,趁人不備拿走MP4,要不然我所做的一切,就沒有了意義,他們依然會懷疑到我。
我離開前給藍虞兒服用了一點藥物,分量掌握得很好,不會對身體造成實質性的傷害,但保證她在午夜的時候會頭疼難忍——到時候,李嫂一定會通知我,而虞兒既然腦部受了傷,頭痛也不會令人產生懷疑。
果然,一切都按照我的預計發展,我說擔心藍雨庭的身體狀況,李嫂果然毫不疑心地跟我進入凶案現場,然後我把她支出去打電話報警,趁機拿走MP4,隻有一個意外——邵洛。
我沒有想到,當天夜裏他會來到藍家,並且被監控錄像錄下來。
無意中,他成了代罪羔羊。
雖然愧疚,但潛意識裏,我是高興的,他成了凶手,我就徹底安全了,更重要的是,以後,再也沒有人跟我搶虞兒。
可是,可是,虞兒為了救他,竟然甘願犧牲自己……
我那麼那麼深愛的女人啊,我願意把所有的一切都給她,竭力讓她幸福,她卻不要……她隻要那個利用她、傷害她的男人。
即使是這樣,即使是這樣,我還是不能看著她死……我也覺得自己蠢透了,九泉之下的父母一定不會原諒我的。
兩個月後的早晨,秦艾透過狹小的鐵窗,看著外麵彌漫著死亡氣息的黑暗中,漸漸地露出象征生命的金色曙光,最後是朝霞絢爛的美麗早晨。
他歎息著想,終於到了這一天,不知道過世多年的父母會不會氣得從墳墓裏跳出來。
不過,沒關係,他馬上就要見到他們了,他們可以親口罵他。
年輕的武警戰士攥著手裏的槍,略顯稚氣的臉上有一絲緊張。
他是第一次執行這樣的任務,當然,也是最後一次,每個戰士在服役期間,隻有一次機會被賦予這樣特殊的使命。
執行過槍決任務的老戰士告訴過他,死刑犯啥樣的都有,哭天喊地的、瘋狂大笑的、呆若癡傻的、大小便失禁的……無奇不有。
兩個武警將死囚五花大綁押上來,執行槍決的戰士和他對視一眼,有些驚呆。
處心積慮的謀殺犯,應該有一張奸佞、狡猾、詭詐的麵孔,起碼應該麵目可憎,可現在,麵前的男子,消瘦卻清雋雅然,澄澈得仿佛冬日碧藍的天空。
還沒等回過神來,那個死囚衝他淡然地、友好地、優雅地一笑,帶著安撫的意味,似乎告訴他,不要緊張……
秦艾神色平靜的抬頭最後看了一眼天空,他其實很留戀這個世界,九歲開始,就把生命的重心放在複仇上,他還沒有好好享受過自己的人生。
如果說,曾經感到過快樂的話,那麼和藍虞兒在一起的時光,是他僅有的幸福。
但她要的幸福不是他,而是另一個人。
沒有了自己的世界,他們會很幸福吧?
這,就足夠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