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七章 愛如夏花(2 / 3)

這個外表看起來野性張揚,骨子裏卻柔軟如水的女人。她不是他曾經夢想過的伴侶,卻是他現在唯一擁有和想要得到的。

“虞兒,今天睡在這裏好不好?”邵洛輕聲問。

“你累了?想休息了?”

“嗯。”其實還不想睡,但很喜歡她躺在自己身邊的感覺。

藍虞兒隻猶豫了幾秒鍾,就放下削了一半的蘋果,在他身邊慢慢躺下來。

旁邊有陪護的床,可藍虞兒不喜歡離邵洛太遠,一次都沒有用過。

邵洛握住她的手,嬌小的有著刺刺硬繭的手。

他還記得,第一次握住她的手,綿軟、柔嫩,找不到一個薄繭,那是一雙養尊處優、纖纖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手,現在,上麵布滿了硬繭。

每一個,都是因為他烙上去的。

“虞兒,”邵洛低低地歎息,“你有沒有後悔過遇到我?”

藍虞兒沒有吭聲。

邵洛繼續說,“如果真的有來生,我要好好愛你,再也不讓你難過。”

藍虞兒輕聲說:“來生,再也不要遇到你。”

“……”邵洛呆了一下。

“我是個貪圖安逸的人,不喜歡被人左右喜怒哀樂。”不遇到你,就不會知道什麼是痛不欲生什麼是茫然無措什麼是生不如死……那樣的滋味,再也不想品嚐。她喃喃地說,“可我這輩子,很遺憾沒有早點遇到你。”

在你孤單一個人,在這個世上苦苦煎熬、苦苦掙紮的時候,沒能陪在你身邊,和你共同承擔所有的風雨。

幾秒鍾的愣怔,心裏熱辣辣的,邵洛張開十指,和她的交叉而握,纏繞、糾葛,掌心貼著掌心,手指扣著手背。

就在這個窄窄的單人病床上,兩個人倚靠著,淺淺絮語,直到一起沉沉入夢。

他的夢中,有她,快樂的奔跑、肆無忌憚的歡笑。那是,他想給她的未來。

她的夢中,有他,坐在窗明幾淨的教室裏,耳畔是朗朗讀書聲。那是,她想幫他找回的理想。

醫院裏的配餐翻來覆去隻有那麼幾樣,藍虞兒打電話請教李嫂才燉出一鍋湯來,用保溫杯裝著,帶到醫院。

在病房門口遇到程昊。

看他小心翼翼關門的樣子,藍虞兒了然地問:“邵洛在睡覺?”

“剛睡著。”

“哦。”藍虞兒想想,還是不去打擾他好了,良好的睡眠對他恢複體力很有幫助,把保溫杯放在門內側的邊上,她轉身,和程昊一起往外走。

“虞兒,你是個好女孩。”程昊喟歎,“遇到你是小洛的福氣。”

藍虞兒笑了笑。

“可你遇到他,真的很不幸。”他歎息。

“不是那樣的……”藍虞兒剛想反駁,程昊已經說道:“跟你沒關係,是小洛自己的問題。”

沒頭沒腦的話,藍虞兒不大懂他的意思,茫然地瞥他一眼。

“當初我還慫恿過小洛接近你呢,如果我知道你們會磕磕絆絆走到今天,我一定不會說那些話。”他懊惱地說。

藍虞兒張張嘴,剛想說沒關係啊,程昊停住,憂心忡忡地望著她。

他的目光……讓藍虞兒覺得有點不安,勉強笑著開口:“幹嘛突然說這些?”

程昊慢慢開口:“你也知道,小洛的母親,對他一直都很冷淡,他討厭和他母親類似的女人,”他打量著藍虞兒時尚前衛的裝束,微擰起眉頭,“他不喜歡太時髦、太豔麗、太張揚的女人,他曾經說過,如果他將來結婚,理想的伴侶一定是很樸素、很清純的女孩,跟他母親完全不同,就如同那些小家碧玉,看見男人就會臉紅,跟別人說話就會緊張……他在這方麵不但古板而且固執。”

藍虞兒的心髒安靜地跳。

“他不喜歡你,不是你不夠好,而是你根本就不是他想要的,不再選擇之列。”程昊解釋。

“可是……”藍虞兒遲疑著,想說也許邵洛現在的想法改變了,他已經向她求婚,他們相處得很好,讓她幾乎有著被深深愛戀的感覺。

“他剛才跟我說很感激你,在他最艱難的時候,你陪在他身邊,為他做了很多,他想跟你結婚,要報答你,給你幸福。”

心髒罷工了兩秒鍾,呼吸靜止。

“他還真是單純,因為感激就要用一生去報答,”程昊搖頭歎息,“他把婚姻和愛情當成了什麼?交易?”

啊!

怎麼會……是這樣?依然是一場交易?!隻是補償和交易?!

那些溫柔的愛戀、那些甜蜜的語言、那些親昵的舉止……都是假的?

邵洛,你隻是不願意拖欠別人,所以才對我很好,給我被愛的假象嗎?

給了你輝煌的前程,你出賣兩年的溫存,照顧你幾個月,你出賣你的婚姻。

不是愛,隻是感激,隻是報答……

不,這不可能。

絕不可能。

全身細細發著抖,呼吸困難,藍虞兒才明白,天堂和地獄,原來隻有一線之隔。

他不會,這樣對她!

他不會,這樣輕賤她的愛!

“不會的,不可能的……”藍虞兒茫然地說。

“我是小洛唯一的朋友,我不想看著他走錯路,也不希望你因為他再次受到傷害。”程昊轉頭,認真地、悲憫地、專注地看著她。

腳底有冷氣躥上,渾身都冷了,原來不是愛,原來沒有愛,幸福就像空中的煙花,刹那的輝煌和燦爛,轉眼間就煙消雲散。

邵洛,你怎能這樣對我?怎能這樣侮辱我也侮辱你自己?!

“我跟你說這些,是希望你能想清楚,你要這樣的婚姻嗎?你要並不愛你隻是在報恩的丈夫嗎?藍小姐,我隻擔心,你們結婚後彼此都不會快樂,到時候再分開,一定比現在更痛苦。”

看到藍虞兒每天不辭辛苦、無怨無悔地照顧邵洛,他真的替她不值,也怨恨為什麼這樣好的女人,邵洛不愛她,可愛是無法勉強也無法將就的,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他不忍心看她再次被傷害,雖然殘忍,也要把真相告訴她。

藍虞兒臉色慘白,環抱著雙肩,說不出話來。

“你為小洛已經做了太多,”程昊誠懇地說,“我不想你因為他變得更加不幸。”

藍虞兒震驚,她從沒想到,一直看起來粗枝大葉的程昊居然會對她說出這樣一番話,她自以為是的愛情,連他看著,都覺得可悲又可憐了嗎?

感激、補償、報答……藍虞兒在此刻,終於明白,他車禍前後突如其來的轉變,從冷漠無情一下子變得深情款款,很容易想清楚的……怎麼會突然就有了深刻的愛情呢?她一直,隻是在自欺欺人而已,邵洛從來沒有愛過她,也不可能突然愛上她。

程昊離開以後,藍虞兒呆呆地在醫院後院的花圃旁坐了好久,傍晚時分,才再次踏進住院大樓,去敲病房的門。

邵洛醒著,背對著窗子坐在病床上,窗外是如血絢爛的夕陽,脈脈的金輝灑在他背後,臉龐反而籠罩在陰影裏,看不大清楚。

“虞兒?”他看著暮色中走進來的人,眯起眼睛,微帶著抱怨的語氣,“你怎麼才來?”

她迎著陽光,麵目同樣模糊不清,靠著門邊,她不再走近:“我要結婚了。”她說。

“不能再等一段時間嗎?怎麼也得好好籌備一下。”沒有聽出她語氣中的異樣,他說。

太明亮的光線和黑暗一樣,都會讓人看不分明,藍虞兒一直以為,隻要自己的心清楚想要什麼、然後為之努力就足夠了,可她現在明白,她想要的和他願意給的不是同一種東西,磨蹭著,低聲說:“你不需要準備什麼,我是要和秦艾結婚。”

邵洛愣愣地看著她。

藍虞兒固執地迎著他的目光。

“虞兒!”好像突然被人敲了一棒子,邵洛完全懵了,掙紮著,幾乎要坐起來,驚訝不解地叫她。

藍虞兒知道,他現在還站不起來,也無法追過來,這,其實就是他們兩人之間的距離,彼此觀望,從來不曾真的靠近,這,就是現實。

如果她是他的浮木,那麼秦艾也是自己的浮木,借用他的名字,名正言順、理所當然的和邵洛劃清界限。雖然這樣的利用對秦艾不公平,不過,藍虞兒暫時顧不了那麼多了。

“虞兒!我做錯什麼了?!你過來,跟我說清楚!”

邵洛不安地衝她招手,隻要,隻要靠近一步,藍虞兒知道,自己就能得到幸福,哪怕隻是假象,但畢竟也是她渴望擁有的幸福。

這些年來,她要的,唯一想要的,立刻就能實現,這是多麼的彌足珍貴,他要娶她,要給她保證,再也不會離開她……這世上,還有比這更誘惑人心的東西嗎?

藍虞兒輕輕歎息一聲,很長很長,好像歎盡了心中所有的無奈和委屈。

退後一步,握住門把手:“邵洛,我對你的愛,已經死掉了。”

在一次次的希望、絕望中化成灰、散成煙,再也抓不住了,她抬腳,走出去,把門輕輕合上,他的臉一點點在門後消失,終於不見。

就像一個最遙遠美好的夢,終於拉上帷幕,宣布劇終。

“虞兒!”他在叫她的名字,好像夢境的延續,她從來沒有聽過他那麼悲傷的、倉惶的、絕望的聲音。

長痛不如短痛,他現在也許會覺得失望,但那比她真的接受他的補償,成為他的妻子,然後他慢慢發現自己還是不能接受,更加厭煩,最終兩個人還是要分開,會好很多。

不停不停地流著眼淚,藍虞兒大步走遠。

高跟鞋敲打在磨砂地麵上,叮當作響。

她不知道,病房裏,看著關上的門扉,邵洛驚惶地掙紮著身子,不知道突然怎麼有了那樣大的力氣,竟然撐起來,爬到床畔,然後重重摔落在地上。

哢嚓……骨頭仿佛再次碎裂的聲音,痛得眼前發黑,半天都瞅不準焦距,可他固執地、堅持著向門口爬去。

痛……令他頭暈目眩的痛,被硬扯出針頭的手背滲出血來,鮮紅的刺目,他恍若未覺般,艱難地挪動著四肢,顫抖的手指終於摸到門框,他竭力仰起頭,頸子繃得直直的,又猝然落下,惶然叫著:“虞兒,虞兒,虞……”越來越低弱,叫聲戛然而止,他暈了過去。

秦艾第N次擔憂地看向坐在診療床上發呆的女子,拿了杯咖啡給她,忐忑地問:“虞兒,到底出什麼事了?你和——邵洛怎麼了?”吐出那個名字,就好像在自己的喉嚨處塞了根魚骨頭,刺刺的難受。

“沒怎麼樣。”藍虞兒不想解釋,隻淡淡地道。

“你還好吧?”秦艾的眼中爬滿了關切和憂慮,“你最近好像很累,也挺長時間沒去醫院陪邵洛,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別瞞我。”

藍虞兒搖了搖頭,她跟秦艾向來沒有秘密,隻有跟邵洛有關的事,無論好的壞的,她都不願意和任何人說,不想和任何人分享。

“虞兒。”她的神色讓他很擔心。

藍虞兒把頭埋進了臂彎,鴕鳥的姿態。

“究竟是什麼事?”秦艾不放棄地追問。

好久,悶悶地聲音傳過來:“我跟邵洛,分手了。”

秦艾望著她,蜷成一團坐在床上,臉緊緊埋進臂彎,看起來很可憐,他放下聽診器,猶豫片刻,然後鼓足勇氣開口:“如果他不能讓你幸福……你們分手也不是什麼壞事,你最近憔悴得很厲害……我知道不應該再跟你提這件事,但你很清楚我的心意……”

他頓了頓,藍虞兒幾乎猜到他要說什麼,不過她沒有阻止他。

“如果你真的決定跟他分手,可不可以給我一個機會?考慮跟我在一起?”秦艾屏著氣道。

雖然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最近見到的藍虞兒總是讓他覺得很不安——憔悴的、單薄的、孱弱得讓人心疼,好像生命中所有的活力和光彩都消失不見了,一陣稍微大點的風就能把她吹走。

看見這樣的她,他情不自禁開始憎恨起那個令她如此難過、如此暗淡的男人。也憎恨為她牽腸掛肚的自己,所以忍不住開口,說出內心的渴望,明知道希望有多渺茫。

藍虞兒沒有回頭,盯著眼前的方格子床單,半晌後她輕聲問:“秦艾,你知道我喜歡邵洛。”

“嗯。”她的確很殘忍,有必要一次次刻意強調她固執的、不肯放棄的愛戀嗎?秦艾嘴裏仿佛在嚼著蠟,艱澀地應聲。

她回過頭認真地盯著他:“即使我心裏永遠有他的影子,對你永遠隻是朋友和親人般的感情,你還是要跟我在一起嗎?”

“我不想強迫你的感情,我隻要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就足夠了。”秦艾低聲說。

隻要知道自己想要什麼……藍虞兒微微一笑,她不懷疑秦艾的誠意,他本來就是個認真而執著的男人:“如果你真的不在乎,那麼我們結婚吧。”她歎息地道。

秦艾呆住。

她突然爽快地要跟他結婚——這反而讓他錯愕。

“虞兒,我是認真的。”秦艾屏氣凝神。

“我也是認真的,”藍虞兒收起笑容,“難道我誤會了?你說的在一起,並不是想跟我結婚,永遠在一起生活?”

秦艾皺起眉頭:“我當然想娶你,想跟你一起生活。”

“那就沒有問題了。”藍虞兒下著結論,凝望著他溫柔醇淨的臉,她心想,自己的愛情全部給了另外一個男人,但會把剩下的親情、友情、忠貞、體貼……都給他,努力做一個好妻子,很好的對待他。

比起邵洛,其實他是更值得她珍視的好男人。

“秦艾,邵洛——我放棄了。”她蒼白著微笑喃喃,“我不一定會愛上你,可我會努力成為一個好妻子,不會背叛你、傷害你,你願意跟這樣的我結婚嗎?”

秦艾望著她,半晌,用力點頭。

“就這樣吧。”藍虞兒輕聲說,低下頭去,繼續看著床單上的方格子發呆。

她沒有看到,那一瞬間,秦艾眼中有晶瑩的光芒閃過,他飛快地轉過頭去,匆匆擦拭了一下眼瞼,然後回過身來,微笑著看著她。

帶秦艾回家,告訴父親已經和邵洛結束了,她要跟秦艾結婚。

這是她因為邵洛的事和父親鬧翻後,第一次回家。

雖然竭力保持矜持和鎮定,不過,藍虞兒還是一眼就看穿父親的驚喜興奮。

他興致勃勃地和秦艾討論婚禮的日期和各項籌備事宜。

藍虞兒覺得不需要一個盛大、奢華的婚禮,結婚是兩個人的事,沒必要擺出各種姿態給別人看。

藍雨庭當然不同意,他要自己的女兒風光出嫁。

秦艾一如既往溫馴地順從著未來嶽父的主張,偶爾提出點自己的建議,藍雨庭都滿心歡喜地采納了。

不想掃他們的興,藍虞兒隻好無奈地妥協。

廣發喜帖,包下安陽市最大的酒樓,聞到風聲的記者蜂擁而至,一時成為娛樂圈新一輪的焦點話題。畢竟公眾們還記得藍虞兒和邵洛之間的糾葛,曾經是八卦緋聞的男女主角,占據了相當長時間的篇幅。如果不是保安完善,記者們早就衝進小區內,圍追堵截。饒是這樣,臨水居外也聚集了好多人,更不用說邵洛所在的醫院。

為了避免困擾,藍虞兒連續一段時間深居簡出,做起了宅女,安心等著嫁人。

婚禮的前兩天,她坐在自己的房間裏發呆,隨著婚禮日期的迫近,她一天比一天焦躁不安。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錯了,懷疑自己當時太衝動、被傷透心的情況下一時腦筋不清楚,可她現在迫切需要一副堅實的鎧甲,來抵擋邵洛帶給她的致命誘惑。

樓下突然傳來吵吵嚷嚷聲,其中一把清純如水的聲音極是耳熟——

“……我要見虞兒!請您讓我見她……我要當麵跟她說清楚……”

藍虞兒猛地從床上蹦起來,在腦子反應之前,她已經推開房門,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站在樓梯口,一眼就瞥到下麵客廳當中站著的那個男人。

蒼白倦怠、消瘦疲憊的男子。

聽到腳步聲,邵洛抬起頭來,一雙烏黑的眼瞳濕漉漉地望著她,低噶的開口,“虞兒。”

藍虞兒一瞬間失了神,隻是呆呆地望著他過分瘦消的臉,手腳微微發著抖不聽使喚,喉嚨一陣陣發緊。他瘦了……他本來就很瘦,幾個月沒見,更是瘦得隻剩下一把骨頭,眼睛深深凹陷下去,顴骨都突出來,下巴尖尖的。

“虞兒……”他眼睛眨也不眨,貪婪地盯著她。

藍虞兒張嘴,嗓子像被卡住一樣,發不出聲音。

藍雨庭一身黑壓壓的怒火,眼中寒氣逼人,怒氣衝衝瞪著邵洛:“我警告你!不準再來騷擾我女兒!要不然我一定讓你死得很難看!”

邵洛毫不畏懼地直視著他,聲音不大,但吐字很清楚:“伯父,我跟虞兒真心相愛,我要娶她,沒有人能阻止我們在一起!”

“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說這種話?!”藍雨庭喘著粗氣叫,“你忘了當初怎麼拋棄她的?!”

“我知道曾經很對不起虞兒,再也不會了,我……”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現在又想利用她!”藍雨庭冷笑,“你的傷剛剛好,當然急於找到靠山,好挽回自己的事業!”

“我並不想成為藝人,那個對我不重要,我隻要虞兒!”

“你當我是白癡嗎?!我才不會相信你的鬼話!馬上給我滾出去!”

“我不走,除非虞兒答應我不嫁給別人!”

藍雨庭揚起手,“啪!”巴掌著肉的聲音在靜謐的室內分外刺耳,邵洛白皙的臉頰,慢慢浮現五個清晰的指印,邵洛依然固執地站在他麵前,目光堅定,沒有絲毫退縮的意思。

那個巴掌好像打在自己心上,藍虞兒猛地顫抖了一下,急促地抖動著睫毛,低垂眼瞼,噶著嗓子:“邵洛,你走吧,我不想見你。”

“你過來,看著我的眼睛說!”邵洛咬著牙,蒼白的臉色霍然變得鐵青。

藍虞兒握著旋梯扶手的手,指甲摳得生疼。

“啪!”又是一巴掌,藍雨庭叫:“滾出去!我們不歡迎你!”

邵洛身子晃了一下,依然死死盯著藍虞兒。

“你究竟滾不滾?!”藍雨庭怒氣衝衝地嚷道,“李嫂!誰叫你把這個臭小子放進來的?!”“我,我……”無意間闖了禍的李嫂縮在客廳的角落裏,訥訥。

藍雨庭再次揚起巴掌,理智思考之前,藍虞兒已經急匆匆跑下旋梯,衝到邵洛麵前,白著臉叫:“你是傻的啊?!怎麼不躲開?!你的傷剛好一點,又折騰什麼?!是不是很痛?!”驚惶的、擔憂的、心疼的語氣,抬起手指,好像要撫摸他被打的臉,在距離目標半厘米遠的地方終於停住,她霍然醒悟到,再對他做這樣親昵的舉動不太合適。

邵洛眼光脈脈地靜靜望著她,看得她心裏毛毛的,惶然退後,他突然扯住她手臂,把她拉入自己懷中,好像要把她揉入自己骨子裏般的大力,聲音微微發顫:“為什麼?!為什麼要跟別人結婚?!”

他的胸膛溫暖寬厚,和他這個人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讓藍虞兒有刹那的恍惚。

“臭小子!你幹什麼?!放手!”藍雨庭惱怒地叫,跳起來,狠狠拉扯他、捶打他。

邵洛緊緊抱著藍虞兒,對他的拳打腳踢完全置若罔聞,隻對著藍虞兒一聲聲追問:“告訴我,給我一個理由,虞兒,你說啊……”聲音發顫哽咽。

有水落在肩頭上,很快連成片,藍虞兒懵了,他——在哭嗎?因為她而難過、傷心?這是第二次看到他的眼淚,第一次是他還癱瘓在床上的時候,那個雨夜,她千辛萬苦、狼狽不堪地回到家,他流下了眼淚。

“邵邵洛……”頓時腦子裏打結,難道,程昊誤會了,他對自己不僅僅是……她還沒想清楚,忽然看到父親舉著水晶煙灰缸向邵洛後腦狠狠砸下來,來不及思考,她猛地把邵洛大力推開,煙灰缸砸在她額頭,裂開般劇烈的痛楚……用力晃晃暈眩的頭,感覺有濕熱的液體順著額角緩緩淌了下來,頭更加的暈,意識都不大清楚了。

藍雨庭和邵洛的叫聲飄飄渺渺的,仿佛來自遙遠的異世界。

“虞兒虞兒虞兒!……”邵洛的聲音裏滿滿的驚惶,隱約帶著哭腔,抱著她軟倒身子的手臂發著抖。

“滾開!你這個混賬!你想娶我女兒,除非我死!”藍雨庭咬牙切齒地咒罵著,“李嫂!快叫保安來!把這個混蛋趕走!”

薄薄的兩片眼皮仿佛重如泰山,藍虞兒拚命想要睜開,怎麼也睜不開,張張嘴,卻含糊不清,抱著她的人抖得像疾風驟雨中的殘葉:“虞兒……我愛你……你不明白嗎……我愛你……”

真的是愛嗎?不是在騙我吧?藍虞兒無奈地苦笑著,就算騙我也沒關係,這樣的話,我的確很愛聽。

有人大力拉扯抱著她的人,抱著她的人死命地不肯放手,但終於還是被拖走了,迷離的意識裏,她聽到他在喊,“虞兒!我會來看你的!我絕不會放棄你!”

絕不會放棄……很幸福呢,世界終於徹底陷入一片混沌黑暗當中,藍虞兒暈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躺在自己的床上,費力睜開眼睛,看到旁邊一個模糊地身影:“……邵洛,邵洛……”模模糊糊中,她低噶地呼喚著。

那個人苦澀地笑:“是我。”

溫和、醇厚,不是邵洛的聲音。

藍虞兒眨眨眼睛,努力調整焦距:“秦艾?”

感覺到頭部的刺痛,她忍不住伸手撫摸,還沒有碰觸到痛處,就被拉住了:“不要碰,我已經給你包紮好了,有輕微的腦震蕩,不會有事的,靜養兩天就會好。”

對著自己即將結婚的對象,藍虞兒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她甚至不敢開口,害怕開口就吐出不想跟他結婚的話,無疑,邵洛闖到藍家來的行為和口口聲聲說著的“愛”,在她心底產生了極大的影響,就像一顆炸彈投進泳池裏,攪翻了一池水,可她,不能那麼對秦艾……

好像明白她的想法,秦艾哀傷地、了然地微微笑:“別想太多,等你傷勢好了,我們再做決定,嗯?”

藍虞兒感激地點頭。

秦艾站起來:“我去勸勸伯父,他很生氣。”他走到門口,握住門把手,又回過頭來,躑躅著說,“虞兒,我愛你。”

就像你愛邵洛一樣。

跟藍雨庭長談過,已經是晚上十點,秦艾從他臥室走出來,對李嫂囑咐道:“藍先生血壓不太穩定,情緒還是很激動,我給他服了降壓藥,半個小時後,你給他送杯牛奶過去,他夜裏會睡得安穩些。”

李嫂如聆聖音般忙不迭地點頭答應。

想了想,秦艾又說,“麻煩你警醒些,如果虞兒夜裏有什麼不妥,馬上打電話通知我。”

家裏有兩個病人,實在很頭痛,李嫂試探著問:“已經很晚了,秦先生不能留下來嗎?反正家裏客房也多,現在藍先生和虞兒身體又都不舒服,萬一有什麼事,您留下來方便些。”

“我也想留下來照顧他們,可今天還有個必須出診的病人,現在過去已經晚了。”秦艾歎氣。

李嫂當然明白,他是因為接到藍虞兒受傷的電話,才匆匆趕過來的,對他頓時又是感激又是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