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媽不會不記得若夏這個名字。她從小帶大顧晗,有些話他寧願和周媽說也不願意和親媽提,所以很久以前,顧晗私下沒少和她提起。後來還見過這姑娘一兩次,當時覺得她冷冷的,很難親近的樣子,長得也不錯,不過和方小姐比就差遠了。這女孩兒看不出有多大魅力,卻把顧大少爺迷得找不著東南西北,最讓人大跌眼鏡的是一向對未來人生規劃明晰的他,居然在高考填報誌願上和父母扛上,這是後話。再後來顧晗像變了一個人,有一陣子學會抽煙喝酒,再也沒再她麵前提起過這個名字。

“語桐,你怎麼來了?”

顧晗已經站起來,局促不安,沒話找話。出於私心,一直以來他還從未帶她來過自己的住地,他不想在懷念最多的地方沾染她的氣息,這樣會讓他感覺像穿新裝的皇帝。

方語桐努力裝作沒事人似地笑道:“還說呢,昨天晚上我回家後沒接到你電話,總覺得不放心,打你手機一直關機,怕你有什麼事,所以一早就過來看看,想碰碰運氣看我能不能找到你家。剛巧在樓下碰到周媽,我們就一起上來。”

“真是個好孩子,早晨大老遠的跑來!還給你帶了剛出爐的蛋糕,上哪找這麼好的女朋友!”周媽笑嗬嗬地打趣,一邊幹自己的活,把場地留給年輕人。

“還不快吃!”她嗔怪。

“待會,頭疼,我得去洗個臉,你先坐著!”

顧晗一時想紮進廁所,他實在無力在這個荒唐的,腦海裏還殘留著寧若夏影子的早晨麵對她。

“頭很疼嗎?過來,我幫你捏捏,我的手法很好哦!”

她說著欲拉顧晗的手,讓他坐到椅子上,顧晗心虛地抽身:“不用,不用!洗洗臉過會就好了!”

一時間,氣氛尷尬,屋子裏彌漫著奇妙的陌生感。還是周媽聰明:“顧晗,還不快去洗臉,回來吃方小姐一早烤的麵包!”

方語桐受不了這裏渾濁的壓抑感,打算回店裏,顧晗要開車送她,她沒讓,她整個人被方才的生疏弄得落寞著,酸楚著,敏感著,恐慌著。。。。。。

好象被那個叫“若夏”的名字狠狠蟄了一下,她精神恍惚,一時要往泡芙殼裏擠奶油,卻撲哧撲哧全擠到外麵,被店裏小妹叫住。出於女人的第六感,她猜若夏應該是昨天顧晗口中那位多年未見的高中同學,滴酒未沾的人喝那麼多酒,代表什麼?他一定深愛過這個女人,至於在他們身上發生過什麼故事,她再也猜不出來。

越往深處想,越像埋地雷,埋一個踩一個,踩一個炸一個,最後實在受不了這瘋狂的頭腦風暴,拿起電話打給閨蜜。

她不敢問顧晗,害怕一張口,她和他會像海市蜃樓一樣憑空消失。從閨蜜那取完經,心情好一點,她們都讓語桐在事態沒有任何進展前按兵不動,靜觀其變。大家安慰她,也許到頭來隻是她一人捕風捉影罷了。

接下來一周,若夏忙得焦頭爛額:和山口小姐進行工作交接,這位準媽媽明明會說中文,偏偏和她說日文。

交接完畢,山口高興地飛回日本待產,留下個爛攤子讓她抓狂。工作再亂,也要理清思路,有條不紊地進行。不過目前最重要的是人手問題,辦事處算上她一共八人,山口走了,司機老常負責發貨,四名業務常年飄在外麵,財務兼行政於姐,實習文員路庭,能幹活的算上她頂多四個,眼下當務之急是招兵買馬。

這天下午她要回母校外國語學院,到日語係招幾個即將大四畢業的學生。這事事先聯係了她曾經的班輔導員苗老師,也是她能去日本留學的大恩人,老苗一聽是寧若夏,既驚訝又喜出望外,他們約好在校門口左邊一家茶餐廳見麵。

她還記得那裏的小點心特別好吃,就是價格不菲,對於當時日子過得捉襟見肘的寧若夏來說,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但是她來過很多次,是被周末或者假日,從北京偷溜回T市的顧晗以陪他為由強拉硬拽來的,他每次都故意亂點很多東西,到最後吃不完。他摸住她節儉的脈門,以丟掉浪費為由,順理成章的讓她打包帶回宿舍,那時候她的臉憋得通紅,他則笑的燦爛如花。她能不明白他的這點居心?

若夏先於老苗到約定地點,她沒坐以前來必坐的位子,而是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等待的空隙,就這麼定定地看著熟悉的椅子,神遊回以前,好像旁邊就有一對貌似“情侶”的年輕版寧若夏和顧晗,別扭地坐在那裏,一個臉上掛著期待,一個臉上掛著逃避,一個要追,一個要躲。她早該預料,隻要一回到T市,不管自控力修煉得有多堅韌,也管不住回憶的閘門往外潮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