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還剛剛起步,就遇到了“文化大革命”的暴風雨,在當時特定的曆史條件下,有“左”的路線幹擾,有人為的毀苗事件,還有南繁育種時的地震災害。這些天災人禍,有時到了“苗毀人亡”的地步,但都沒有動搖我誓把雜交稻搞成功的決心。——袁隆平
成功是每個人都向往的,但不是每個人都能成為成功者。回顧袁老師成功的道路,我清楚地認識到:正確的目標、堅定的信念和頑強探索是一個成功者必須具備的條件。——(袁隆平的學生、博士)肖國櫻
淌下男兒淚
1966年6月,偏僻的安江農校變得不再安寧。宣傳欄裏,教室走廊上,到處貼滿了亂七八糟的大字報。
一場“史無前例”的政治運動——“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像暴風雨一樣席卷全國,安江農校也被卷入了政治運動的漩渦。
學校的黨政班子靠邊站,造反組織上了台,一個接一個自立山頭,相互之間爭權奪利。“革命無罪,造反有理”的口號震蕩在校園的上空。“打倒反動學術權威”、“橫掃一切牛鬼蛇神”的叫聲一浪高過一浪。
曆次政治運動中,袁隆平以他一貫的超脫態度,一次次化險為夷。這一次,聲勢如此浩大,留意那些不斷貼出來的大字報,自己果然“榜上有名”。他感到在劫難逃了。
大字報的火藥味很濃——
“向資產階級知識分子袁隆平猛烈開火!”
“打倒資產階級臭老九袁隆平!”
“袁隆平引誘貧下中農子女走白專道路我們堅決不答應!”
“不準袁隆平販賣孟德爾一摩爾根的資產階級反動學說!”
好在這些標語的內容和以前的批判並沒有什麼不同,對袁隆平來說,已是老調重彈。他剛剛舒了一口氣,忽然被另幾張大字報嚇出一身冷汗。
“袁隆平篡改毛主席親自製定的農業‘八字憲法’,罪該萬死!”
“打倒篡改毛主席指示的現行反革命分子袁隆平!”
大字報上揭露袁隆平“矛頭指向最高領袖”、“篡改毛主席指示”,這可不是一般的問題了。
那是幾年前的春播季節,他在無意中發了幾句感慨。
那次,上級來了指示,必須在某天之內完成稻穀播種。當時正值寒潮天氣,一些人機械地照上級指示辦,播下的秧苗都爛了。袁隆平按天氣的實際情況,推遲了播秧期,秧苗被保住了。
自己播種的秧苗成活了,他當然很高興,感慨地說:“農業‘八字憲法’,隻講了‘水、肥、土、種、密、保、管、工’八個方麵,我看還要加一個‘時’字,領導生產的人應該要知道‘不誤農時’的重要性。”
這麼一件事,有人立即記錄下來,還向工作組作了彙報。這些人說:“袁隆平好大的膽,毛主席的‘八字憲法’,他還要加一個‘時’字!”
袁隆平一心搞他的實驗,不喜歡開會,連“八字憲法”是毛主席製定的,他也不知道。一時興起,說的話惹出了麻煩,當時就挨了批評,說他是“修正主義”。他以為這件事已經過去了,不料現在又被大字報揭發出來,成為要把他打成“現行反革命分子”的依據。
大字報從東三樓一直貼到了石板坪,批評他販賣“成名成家思想”啦,走脫離政治、脫離群眾、脫離實際的“三脫離”道路啦,連他發表在《科學通報》上的論文也成了“罪證”。
一路看下去,又一張大字報讓他心驚肉跳——
“徹底砸爛袁隆平資產階級的壇壇罐罐!”
“哎呀,不好!”他猛地轉身,趕緊跑去看他的實驗盆。
學校水池邊,60多個缽盆全部被砸爛了,缽盆裏的試驗秧苗全部被毀壞,弄得滿地狼籍,慘不忍睹。
幾年的心血就這樣被毀,袁隆平氣得渾身顫抖,兩行淚水從這個剛強的漢子眼裏淌下來。
他夢遊一般回到家裏,躺在床上,全身無力。這個打擊太大了。
鄧哲抱著隻一個多月大的五一,看到袁隆平從來沒這麼垮下來過,她說:“頂多是雙開除,去當農民。你去當農民,我去當農婦。隻要不離開土地,秧苗還可以重新培育,雜交水稻還是可以搞成功的。”
袁隆平從妻子的勸慰中振作起來,偷偷摸摸地摸到水池邊,在爛泥和瓦片中,找到了部分殘存的秧苗,悄悄地藏進蘋果園的臭水溝裏。
那幾蔸絕處逢生的秧苗,在臭水溝裏偷偷地成長著。
戲劇性的插曲
不幾日,安江農校“揪”出了一批“牛鬼蛇神”。
看到這種形勢,袁隆平作好了思想準備,等待著更加惡劣的“待遇”。他向尹華奇和李必湖兩名助手悄悄作了交待,公眾場合不要和他親近,以免受到牽連。一旦他被關進“牛棚”,他們要注意照料臭水溝裏的“寶貝”。
不知為什麼,那頂“牛鬼蛇神”的“帽子”遲遲不見套到他頭上來。
他一邊往實驗田裏挑牛糞,一邊忐忑不安地琢磨著其中的原因。
有一天,工作組負責人找他去談話。袁隆平心想,這次一定是“宣判”吧。沒想到,這個負責人卻問起水稻試驗的有關事情,說工作組準備搞一塊試驗田,想請袁隆平當技術參謀。
這倒讓袁隆平摸不清是什麼意思了。不過,見人家對他態度不錯,不像對待階級敵人的樣子,他心裏的一塊石頭落了地,思想上輕鬆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