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盛世英指揮侍者端上了雪雞、烤羊肉、油炸魚、辣蟹、海參、燕窩、雞舌頭等十幾個菜。
盛世才立即親自給杜重遠揀在碟子裏,讓他吃。
杜重遠邊吃邊說:“人家都說你是個心黑手辣的人,今日看來,你還算有點天理良心。”
盛世才微微一笑,說:“我不管有多麼壞,但心裏還是好的。重遠弟這樣的大才,別人都垂憐不止,何況我呢?我也是個有心人嘛!怎會忘了用人不疑這個道理呢?請重遠弟看在過去的情份上,多吃一點。”
杜重遠瞅著他:“好,我吃。”
他吃了幾口又說:“今天的胃口不在這些東西上,我想有些話不說不痛快。”
盛世才當即爽快地說:“好,今晚你我好好談一談。‘酒逢知己千杯少’,來,我們邊喝邊談。”
盛世英立即給杜重遠斟滿一杯酒,放在他麵前,然後,從杜重遠身後走過來,又給盛世才斟了一杯。
盛世才當即舉起酒杯對瞅著他的杜重遠說:“來,今日為重遠弟的開釋回家,我們先幹上一杯!”
杜重遠舉起酒杯與盛世才一碰:“為你的良心複蘇而幹杯!”
倆人一碰杯,各自喝幹了酒。
杜重遠把酒杯放下,扭過頭來對他說:“我認為良心複回,僅是你做人的第一步。”
此時,盛世英站在杜重遠的身側靠後,他拿過杜重遠的酒杯又倒了一杯酒,然後走過來又給盛世才倒滿了酒。
盛世才故作驚訝:“哦,不知重遠弟有何高見,請說。”
“我在你的牢房裏受罪,耳目閉塞,不了解時局的變化,不知你有何打算?”
“今日請重遠弟,正想聽聽你的高見,請你給我指點一下。來,幹了這杯,再說。”
“好!”
二人又舉杯一碰,各自喝幹各自的酒。
杜重遠無拘無束地說:“依我看,不論天下發生了什麼事,天總是永存的,不會塌下來。我很敬佩你的‘親蘇擁共’。恕我直言,不論中國的局勢如何變化,將來的天下必是共產黨的,覺醒了的人民的。蔣介石貌似強大,其實像一棵掏空了的大樹,不會有多長的生命力,一經狂風的不斷猛吹,必將倒下。你如果想依靠這樣的大樹納涼避風,必遭其禍。”
“你的意思我明白,直說吧!”
“你願聽?”
“願聽!請勿顧慮,這裏無外人。”
“好吧!不管你怎麼想,我作為你的老友,有責任提醒你。”
“這就對了。”
“如今的大西北,不同過去,已經是抗日的呼聲越來越高。人民在共產黨的教育下,覺醒了,載舟亦覆舟的道理你清楚。我建議你不要走錯路,應該繼續聯共,實現西北大聯合,共挽狂瀾,為開創新的中國而奮鬥。你千萬不可對老蔣抱幻想,也千萬不可被希特勒所嚇住,他們是一時的過眼雲,局勢很快會轉變的。你要……”
說著,杜重遠突然心中一陣絞痛,隨即臉煞白。
盛世才命盛世英把他扶到旁邊的另一間客廳,讓他坐在沙發上休息一下。
他剛坐下,忽覺肚內像刀攪似的痛起來,接著吐出一口鮮血,他手指盛世英:“你,你們太可恥,竟敢下毒,叫那魔鬼出來!……”
他的話尚未說完,便倒在地上,七竅流血,終於停止了心髒的跳動,含冤而去。
盛世才命盛世英拍下杜重遠死去的照片,送往重慶,麵交蔣介石。
蔣介石看後心想:我不敢做的事,盛世才做了,可見盛世才真心歸我了。
他款待了盛世英,要他回去轉告盛世才,說他幹得好,準備嘉獎。
盛世才唯恐激起關內輿論的遣責,在杜重遠死後,即命軍醫處長兼省醫院院長侯汝弼以心髒病猝發死亡,開具了偽造的醫療證明。
他命衛士在深更半夜將杜重遠的屍首拉到郊外亂石灘潑油焚燒了。
天快亮的時候,盛世才做了個噩夢——杜重遠舉著槍向他撲來。他嚇得驚叫一聲,趕緊坐起來,發覺渾身是冷汗。
他無言地沉思起來……
神經質的盛世才每天都在心慌意亂之中構想著捕人殺人的方案。早在杜重遠被捕之時,他以杜重遠受汪精衛之命,領有大筆活動經費,組織秘密集團,陰謀暴動為由,將杜重遠所有介紹來新疆工作的有識之士,名流賢達,以及由杜重遠介紹來新疆學院學習的幾百名學生,共約一千七百多人,全部關進監獄。
此時杜重遠被毒死了,他又密令李英奇將關押的所謂杜重遠的“死黨”重新提審逼供,有些被屈打成招,列為托派或漢奸汪精衛的走狗,一一被暗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