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一年,王川的電影從開拍再到上映,票房登頂,口碑不俗,白小執的第一個角色至此終於告一段落。
謝耘堂做為出品人賺的盆滿缽滿,暫時逃離家人的耳堤麵命,春風得意時,心思便活泛起來。
這段時間的相處,他對這隻妖多少有了些了解,除了第一次看見他現過原形,其他時候沒發現有什麼特別。
最初的恐懼淡化之後,誰又想被一隻妖牢牢掌控,這次頒獎典禮便是一個契機,一來這種場合是他拓寬人脈的好機會,他不想錯過,二來他也想看看,自己爽約一次,這隻狐狸究竟會如何。
所以他故意等人拿了獎,再哄他先走一步,自己卻留下來,一開始還是有些擔心的,怕對方半途殺回來,心思忐忑地挨過了十二點,白小執那邊卻一點動靜也沒有。
他心中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些得意,脫離掌控的感覺非常美好,至於這隻狐狸沒了他在身邊到底會怎麼樣,根本不在他關心的範圍之內。
心寬之後,他很快找回狀態,這種場合於謝耘堂而言本就是如魚得水,尤其是在他這次大獲成功之後,知名導演也好,投資人也罷,紛紛過來祝賀,言語之間流露出合作意向。
但聊著聊著謝耘堂心中打起了鼓,他發現這些人三句不離白小執,在得知他是盛堂簽約的新人之後,都展現出極大興趣。
尤其是幾位知名導演,紛紛向他打聽白小執接下來的工作安排和檔期,還有甚者,直接說有個角色適合他,劇本已經發到謝總郵箱裏。
謝耘堂深知導演們的眼光毒辣,這才發現自己低估了白小執的價值,他嘴上還在和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心裏已經開始後悔。
自己今天的做法是不是草率了些,如果白小執真的會變成盛堂的搖錢樹,現在和他鬧僵會不會太虧了。
很快他的想法得到進一步驗證,剛剛拿到最佳導演獎的王川紅光滿麵地出現,拉著他笑眯眯地道:
“謝總,我怎麼沒看見小執?”
“他…身體有些不舒服,所以先走了。”謝耘堂趕緊隨便找了個借口遮掩。
“哦,這段時間確實很辛苦。”王導表示理解,並且一臉慈愛。
“等到他休息好了,讓他來找我,我這裏有個本子,想讓他試試做男主角。”
王川此言一出,場上人都麵露驚異,誰不知道他早已根本不追求產量,什麼時候出作品完全隨自己心意。
這次竟然這麼快就要著手下一個項目,還這麼迅速確定了男主的人選,看來這白小執是真的要飛升了。
“導,你確定?不用麵試了嗎?”
謝耘堂還有些不敢相信,之前這部電影的男主他可是爭取了半天都沒得手,現在機會竟然就這麼輕易地落在白小執頭上。
“不用,我就是因為他創作了這個本子,哎,好久沒遇到過這麼出色的新人,激發起我的創作欲了。”
……還有什麼好說,王導什麼時候給過新人這種評價,旁觀者們心中驚異之餘更是惋惜,暗怪自己瞻前顧後,被人捷足先登。
“好的沒問題,王導,我很快讓他和您聯係。”
謝耘堂嘴上答應,內裏已是心急火燎,怪自己腦子進水非要玩什麼叛逆,要是得罪了未來影帝,失去這麼大一棵搖錢樹,真是得不償失。
更何況,經過這一年多時間的相處,他已經確定白小執的陪睡就是單純的睡覺而已,除了要按時報到,自己其實沒什麼損失,他隻需要這樣一點點犧牲,就能穩住這棵搖錢樹,何樂而不為。
想通了的謝耘堂一陣懊惱,很快找了借口向眾人告罪,說自己臨時有事要先走,一刻也等不了地往回趕,生怕再晚一秒,搖錢樹就要被別人挖走了。
一路上他都在想可以為自己開脫說辭,今天的確是特殊的日子,自己也有脫不開身的理由,但推開門的一霎那卻還是因為眼前靜謐異常的氛圍而感到些許不安。
臥室隻亮著一盞昏暗地燈,他輕手輕腳地推開門,床上毛茸茸的一團物體映入眼簾。
他一步步走近,看清床上的東西,因為不是第一次見,他並不覺得多恐懼,反而更多的是無所適從。
徹底現出原形的狐狸體型上小了許多,蜷在床上是小小的一團,而它此時毛發雜亂,渾身都在微微打著顫,的確是肉眼可見的虛弱不堪。
謝耘堂看著這般景象,那些為自己開脫的說辭便都拋到腦後,一股複雜的情緒漫上心頭。
原來白小執並沒有說謊,在這樣的月圓之夜,沒了他在身邊,對方真的在忍受某種折磨。
“白小執,白小執…”
謝耘堂顧不上禮數,輕輕推了床上的小獸一把,狐狸終於有了動靜,但也隻是吃力地睜開眼,看見他後便很快又閉上。
謝耘堂忐忑地問:
“你沒事吧?”
他不知道妖怪現出原形還能不能聽懂人類語言,也不知自己該做什麼彌補,思來想去,唯有老實躺到他身邊,像每次那樣寸步不離。
縱使他心中五味雜陳,依然抵不過如約而至的睡意,很快便又像每次一樣昏睡過去。
第二天,謝耘堂睜開眼,記憶清明之後立刻轉頭看向身邊,眼前的景象令他很失望。
白小執還是維持著狐狸的形態,靜靜蜷在他身邊,第一次麵對這樣的情況,他感到束手無策。
小心翼翼地湊近觀察,狐狸一直閉著眼,好在呼吸平緩,也不再發抖,這狀態比昨夜似乎好了不少,他心中微微鬆了口氣,但也還是沒什麼底,不知白小執什麼時候能變回來,或者還能不能變回來。
謝耘堂破天荒沒去公司上班,在家裏守著平日裏避之不及的妖怪。
他去陽台打電話給助理,交代完工作之後正要回臥室,卻在經過廚房時改變了路線。
妖怪不知要睡多久,也不知醒來會不會餓,提前準備好,說不定能抵消一些對自己的怒火。
煎了蛋煲了粥,他突然猶豫起來,轉身從冰箱拿出新鮮牛肉,畢竟床上那位現在是真正的野獸形態,誰知道餓起來會不會打自己主意,唔…兩手準備,有備無患,他很慫地想。
給人和給獸的食物都準備就緒,謝耘堂老老實實回到床邊,一邊守著狐狸一邊辦公,這一夜之間手機上多了一堆加他的同行,郵箱裏還有新發來的劇本,這些都是衝著白小執來的,他邊查閱邊懊惱,暗暗祈禱白小執快點變回來。
白小執是被熏醒的,他睡得正香,不知哪裏來一股生肉的血腥味,鑽進他鼻子裏。
獸的嗅覺本就敏銳,他被這味道影響,終於不情願地睜開眼睛。
看見熟悉的天花板,他慢慢回想起昨天發生了什麼,零點,謝耘堂並沒有如約趕回來,不守信用的王八蛋。
在沒有遇見謝耘堂之前,他也有過這樣的經曆,按照慣例,他要熬過一段痛苦的時期,再陷入長時間的沉睡,就像動物的冬眠。
思及此他拿起手機翻看,在看到日期之後意外地挑了挑眉,看來這次並沒有睡很久,看來那個家夥後來還是乖乖回來陪他了。
唇邊勾起一絲冷淡笑意,他並未覺得如此便該原諒對方,說了零點便是零點,他們約定好了的,晚一秒都是失約。
如果不是謝耘堂不守時,自己也不至於要多花一個上午才能恢複過來,沉睡狀態的每一秒,於他而言都是危險的,誰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白小執冷著臉,起身時不經意轉頭,終於發現把自己熏醒的源頭,一塊血淋淋的生肉,被盛在盤子裏,放在床頭。
盯著這塊肉,他眼中譏誚之意更甚,什麼意思?以為他變不回來,要拿他當寵物養了麼,嗬,離譜。
謝耘堂接完一個電話,推門進來的時候,正看見白小執從床上下來。
他第一反應是鬆了口氣,慶幸自己沒有釀成大錯,搖錢樹保住了。
但下一秒又覺得心虛,尤其是對上白小執淡漠的神色之後,更是不知如何開口。
白小執隻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沒有意料中的山雨欲來。
但這樣的蔑視讓謝耘堂心中更不是滋味,見對方徑直從他身邊經過,忙不迭跟上去,期期艾艾地道:
“你…你醒了,那個,昨天晚上對不住,我當時實在是脫不開身,雖然已經盡力往回趕了,卻還是遲了一會兒。”
白小執並沒有接他的話,沉默著朝水池邊走,電影拍完之後的這段時間,他都是住在謝耘堂家裏,除了月圓的日子他們同床共枕,其他的時間裏,謝耘堂都將他安置在隔壁客房。他回到自己房間洗漱,垂著眼皮無視跟過來的人,在牙刷上擠上牙膏,塞進嘴裏。
謝耘堂富家少爺當慣了,從小到大還沒人敢給他臉色看,一路跟在對方屁股後麵,好聲好氣地解釋,卻還被對方當做空氣,心裏頭已經頗為不爽。
眼看著就要發作,他抬眼看見鏡子裏白小執那張哪怕臭臉也很養眼的麵孔,剛才隻顧著慶幸沒注意,現在置身於洗手台的燈光之下,他才發現對方麵上血色暗淡,精氣神比平日差了不是一點。
於是負罪感戰勝桀驁,剛到嘴邊的氣話又咽了回去,他耐著性子,繼續做小伏低:
“你也知道,昨晚上那樣的機會難得,我得為公司著想,和大家搞好關係,才能給你們爭取更多更好的資源。”
想起白小執如今的炙手可熱,謝耘堂自己都覺得這話說的心虛,但還是硬著頭皮獻寶似地討好道:
“昨天和幾個導演聊了聊,大家都對你印象不錯,本子收到了幾個,我給你參謀著,一定給你選個最合適的。”
他說完眼巴巴等對方反應,隻見白小執鼓著腮幫子漱口,麵上依然不為所動,才覺得有些自討沒趣。
他其實心中明白,一隻妖哪會把凡人的名利,其他藝人聽了會感激涕零的恩賜,於白小執而言完全沒有價值,他的所有借口在對方看來都不能抵消那個過錯。
他識趣地閉上嘴,乖乖守在一旁不再出聲,白小執洗完臉,從鏡子裏看見謝耘堂的臉色鬱鬱,終於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