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來了!”
隨著這一聲吆喝,快門聲此起彼伏,白小執在密集成片的閃光燈下踏上紅毯。
新人的第一次紅毯鮮少獲得如此龐大的關注度,但他的處女作可是大名鼎鼎的王川執導。
作為業界泰鬥,久不出山的王大導演一出手便不同凡響,新電影不僅榮升本年度票房冠軍,更是橫掃各大電影節,獲得多個提名。
而白小執作為參演陣容裏唯一的新人,憑借其和角色完美的適配度和不俗的表現力,獲得超高的話題討論度,一舉成為本年度最受矚目的熒幕新星。
電影圈很久沒有這樣叫好又叫座的作品,新人借著這股東風一炮而紅,紅毯上的待遇合理又令人眼紅。
一時間投注在他身上的各種目光都有,揣測的,好奇的,豔羨的,偏偏話題人物本身格外淡定,聚光燈下也是一副寵辱不驚的姿態。
娛樂圈裏好看的臉孔比比皆是,夠獨特才能讓人過目難忘,而白小執恰恰是這樣得天獨厚的存在。
造型師毫不吝嗇在他身上表達自己的偏愛,頂級奢牌的超季秀款加身,搭配精致妝發,將這副本就優越的皮囊打造得更加精致出塵。
待到紅毯亮相結束,白小執在會場入座,鏡頭還在頻繁掃過他身上,每一次都會引起騷動,可他入座後一直低頭盯著手機,對周遭一切置若罔聞。
手機上終於跳出一則新消息提示,他迫不及待地打開,是謝耘堂發來言簡意賅的幾個字:
“別總是盯著手機,小心被拍到。”
白小執忍住抬頭找尋對方的衝動,迅速回複:
“還不是因為你到現在都沒回答我,打算什麼時候回去。”
作為投資人和娛樂公司老板,謝耘堂此刻也身處晚會現場,但為了避嫌,二人隻能發消息聯係。
白小執走紅毯前給對方發了消息,到現在才得到回應,還隻是提醒他注意鏡頭,對問題本身避而不答,這更令他不快。
或許是不想他一直盯著手機,謝耘堂這一次回複得很快:
“今天這麼重要的日子,當然不能走太早,你領了獎再回去坐一會兒,順便和周圍同行熟悉一下。”
看著這條文字消息,白小執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他對交朋友拉關係沒興趣,並不想浪費時間在這些事情上,但他知道謝耘堂需要,作為娛樂公司老板,這種場合於他而言簡直是如魚得水。
他心中不甘,卻不得不鬆口道:
“可以晚一些走,但不能太遲,你別忘記今天是什麼日子。”
消息發出,他終於舍得收起手機,在攝像機下露出正臉,鏡頭下的這張臉龐發著光一般,引起後排粉絲山呼海嘯般的尖叫聲。
新人獎的頒發排在比較前麵,白小執沒坐下多久便在工作人員的指引下去後台準備。
換裝時他又忍不住拿出手機查看,但謝耘堂那邊沒再給他任何消息。
領獎在即,他隻能暫時按捺情緒,口中默背手稿,任由造型師擺布身體。
再回座位的時候,周圍已是座無虛席,謝耘堂終於舍得露麵,以出品人身份同電影主創坐到一起,見他現身也隻是淡淡瞥一眼,連招呼都不打,又扭頭和身邊人交談。
反而是王導見了他立刻露出笑臉,顯然對這位新人疼愛有加,拉著他坐到自己身邊,還不忘出聲提醒:
“第一次拿獎,待會兒上台別緊張。”
來之前就已經得到確切消息,這新人獎白小執拿得實至名歸,也沒必要藏著掖著。
白小執在劇組頗受王導照拂,二人很親近,聞言感激地點了點頭。
一入行就拿電影獎項,放在其他人身上已不知該激動成什麼樣子,可他心內並無太大波瀾,反而一門心思都在和自己隔著一個座位的謝耘堂身上,對方遲遲沒有給他肯定答複,苦於不能當麵質問,他的一顆心遲遲放不下去。
台上頒獎嘉賓念到他名字,他站起身,接受全場矚目和歡呼,淺淺同導演擁抱慶祝,和謝耘堂也交換到一個眼神,對方拍著手,將表麵功夫做到極致。
他也隻能先上台致辭,提前準備好的手稿,內容簡短謙虛,這樣高的起點,可謂前途無量,隨便說些也有人捧場。
結束,鞠躬,燈光璀璨下他直起身體,再次看向謝耘堂,那人藏在人群裏,在鏡頭下表現得無懈可擊,仿佛同他除了共事關係,沒有任何瓜葛。
白小執心裏一沉,恨不得下了台便要親口逼問,到底跟不跟自己走,什麼時候走,苦於後麵還有流程要走,他也隻能暫時作罷。
助理一路陪著他去後台接受采訪,懷抱獎杯的人神情不見興奮,反而有些許心不在焉,看得她心內惴惴,很想提醒他采訪時候打起精神。
但還是忍住,自己跟的這位算是好伺候,不作妖不擺譜,奈何背景在那裏,沒人敢對他說教。
說是老板在路上偶然發掘到這枚新人,但真實情況大家心知肚明。畢竟誰家新人沒事就往老板家裏跑,還是過夜的那種。
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時間長了,都知道這新人來頭不小,要好生伺候,就怕一不小心得罪了,會被耳邊風吹走了工作。
好在白小執算專業,采訪開始便進入工作狀態,被要求回答各種問題,擺出各種拍照姿勢,也都耐心配合。
助理暗自鬆了口氣,可結束采訪的人下一秒便換了一副火急火燎的麵孔問她幾點了。
“十點。”
采訪時間比預計長了些,誰讓他長得好又有人氣,記者有好多想問的,隻恨時間不夠用。
白小執聞言麵上露出焦急神色,長腿邁得飛快,助理差點要跟不上。
“讓陳叔把車開出來,咱們現在就走。”他一邊看手機一邊叮囑助理。
“啊?白哥,咱們走這麼早,不太好吧?”
助理勉強跟上他的步伐,邊追邊問。
“怎麼了,需要我露麵的環節不是都已經結束了嗎?”
話是這麼說,但別家藝人恨不得在這種場合多幾次露臉機會,再多認識幾條人脈啊…助理欲言又止,見他麵露不耐,反對的話最終沒有說出口,隻能聽話地去聯係司機。
白小執這邊再次撥打謝耘堂的電話,可沒響兩聲就被掛斷,不知是故意還是真的不方便。
他猜到對方意圖,臉色徹底冷下去,但時間急迫,容不得他再逗留,隻能自己先行脫身。
費了一些時間擺脫粉絲和記者的包圍,車開出來又浪費許多時間,期間他終於收到謝耘堂的消息,果然是讓他想走就先走,自己還要多留一會兒,著重交待讓他注意狗仔,不要被拍到。
這種時候還隻記得這些,白小執看完恨恨地將手機摔到一旁,幹脆不再回他,靠著座椅閉目養神。
前排司機和助理麵麵相覷,雖然不知具體原因,但心中大概有些揣測,更是大氣不敢出,怕自己受到怨氣波及。
車子很快駛入一片高檔別墅區,熟門熟路,門衛看見直接自動放行。到達地下車庫門前,確定沒人跟蹤,白小執才下了車,孤零零一個人朝電梯口走。
指紋識別,打開門,挺拔的脊背在進門的刹那鬆懈下來,他將獎杯隨便擱在餐桌上,帶著一臉倦色朝浴室方向走去。
從熱氣升騰的淋浴室裏走出來,他身上裹著毛巾,還不死心地打開手機看直播,最佳男主剛剛出爐,鏡頭從嘉賓席一掃而過,在看見謝耘堂的那一刻他懊惱地咒罵出聲,氣急敗壞地最後一次撥打對方的電話,卻如同料想中一樣沒有任何回應。
頹喪地放下手機,緩緩栽倒在床上,時鍾滴啦滴啦,從容不迫越過零點的分界線,微闔的眸中倒映出窗外一輪圓月,昏暗寂靜的空間裏,仿佛是被這唯一的光源刺痛,瞳孔驟縮,須臾之間變換了形狀。
而這一切發生的時候,謝耘堂依然穩穩坐頒獎典禮的台下,感受到手機的震動,不用看也知道是誰,任它一聲聲地做無用功,自己卻若無其事地安坐在位置上。
這場晚會已然接近尾聲,但後麵還會有慶功宴,這是他入行以來最成功的一役,做為出品人,當然不能缺席。
以前也沒少參加過這樣的晚會,雖然也不會被冷落,但他知道,那時候別人捧著他,是衝著他謝家第三代的身份。
今天是第一次,他剝離開這個身份被肯定。
前來攀談的人絡繹不絕,他能從他們的目光和語氣裏明顯感覺到不同,這樣廣結人脈的機會不可多得,相比之下,和白小執的約定算什麼。
怪隻怪事不湊巧,頒獎晚會恰逢農曆十五,月圓之夜,而這個寓意美好的日子,於他而言,從遇見白小執開始就變得不那麼美妙。
思及此他心中一陣煩悶,外人都道他撿到寶,簽到白小執這棵搖錢樹,又有誰知道這棵搖錢樹的真實麵目。
至於他二人的相遇,還要從一年前說起。
當時他正忙於籌備王導的新電影,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促成的項目。好不容易等資金到位,一切就緒,卻偏偏卡在男三號的人選上。
王導出了名的要求高,要找氣質幹淨容貌新鮮的,可麵試來麵試去,各種新人來了一茬又一茬,從春天拖到了夏天,還是沒人能入他的眼。
項目遲遲無法啟動,謝耘堂是真的急,作為謝家最小的兒子,他表麵風光,其實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
謝老先生戎馬一生,白手起家奠定偌大家業,為了穩固家族地位,大哥早早跟隨父親的腳步入了伍,這些年在部隊裏混得風生水起,生意這一塊向來則是母親和二哥在打理。
唯有他這個老幺,一是因為最小最受寵,二是因為早年一些遭遇,比兩個哥哥多了幾分自由。
但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自由一輩子,老爺子最近對他頗有微詞,若是再不混出名堂,等待自己的隻有兩條路,要麼去家裏公司幫忙,要麼去部隊體驗生活。
然而他急歸急,卻也不敢對導演有任何意見,本來要求高也是對作品負責,沒什麼好置喙的。
隻能閉上嘴繼續找,通過各種渠道找,而白小執就是在這時候出現的。
這天謝耘堂接到電話,昨天送過去的新人又不合導演的意,他有些氣餒,想抽煙發現家裏沒有存餘,索性步行去附近的便利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