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燕飛疾的人馬與皇甫潮疆彙合,明日遙遙揮一揮手,目送他們。轉身把砍缺的劍留在拉長的背影手上,那曾經最鋒利的劍。
“為什麼我總要替你做收殮的事情。”
落寞的話語,凝為明日的朝露。
陸尹慢慢梳理著頭發,時時澆上溫水,整間屋子裏飄蕩著露水的香氣。
瀟湘不打擾陸尹。陸尹做每件事都不喜歡人打擾。她隻是低著頭,放任自己的長發在陸尹手裏溫柔來去。
“水冷嗎?”
瀟湘輕輕擺頭。
“露水太熱,精華就蒸發了。”陸尹自顧自說著。
秋雨在屋外颯颯下著。
梧桐殘處梧桐雨,月季開時月季紅。
月季開時,陸尹病倒了。
重耳炎身邊坐著盧家盧馳,聽郎中說病情。
“陸公子思慮過多,精氣不足。體虛畏寒,久染風疾。清心靜養月旬,能有所收效。”
陸尹擺手。
重耳炎握著陸尹的手問:“你這一病,與白家的生意誰來主持?”
陸尹笑道:“久疾無礙。”
“不可。是病須醫。你安心靜養。生意事情讓盧馳助你處理,為你分憂,凡事報與你聽如何?”
“不必了,盧家事務繁重,怎能勞煩盧大哥。生意之事畢竟我輕車熟路,有瀟湘幫扶就夠了。”
寒暄幾句,留下補品,兩人離去。
“路上小心。”房中陸尹道別。
陸尹眉頭一皺,口中瀝血。
然後來的是裔卓。
“如你所料。”陸尹恍若無力的說,“重耳炎視我如孩童啊。”
裔卓坐下:“我這邊也如我所願,白洪已經打算讓我來經辦這次生意了。”
瀟湘端上藥。裔卓看著陸尹,緘口不語。陸尹擺手:“很多事,都要瀟湘幫我了。”
“瀟、湘,讓人豔羨啊。青衣相形見絀了。”重耳炎與盧馳戲說。
路邊忽然亂箭齊發,向重耳炎射來。
重耳炎大笑:“這就是你說的‘路上小心’?當真是輕描淡寫。”
莫邪刀出。一個小卒捂著傷口逃走了。
重耳炎攔住盧馳:“那是白裔卓的人。”
盧馳心裏驚訝,原來重耳炎對於陸尹裔卓的理解居然到了這種程度。
聖人言:“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如重耳炎這種明智之人,怎能不叫人心寒?
伏兵一擁而上,兩人疾馳而去。
“果然妙計!”州官盛讚裔卓,“以陸家箭射重耳小子,叫他不得安寧。”
白洪、白振舉杯同喜。
“這下猶豫不決的陸徵更要對重耳先有所疑忌了。隻可惜沒殺了重耳小子。”
負傷小卒道:“那重耳炎實在厲害,手上一把莫邪削鐵如泥。全隊三十人除小人外盡死他手。”說著渾身發抖。
“莫邪刀?你可看清楚了?”白洪問。
“長一尺,柄有金色蛇紋,而且削鐵如泥!”小卒說,“小人萬不會看錯!”
酒宴上眾人的目光同時聚焦在裔卓腰間。
白洪對裔卓很是滿意,趁興問他:“裔卓,你知道莫邪刀在世上隻有一個對手,那是哪個?”
“幹將劍。”
“不錯,但是。幹將劍是當年反賊重耳水天的佩劍,為什麼現在在你身上?”
裔卓遲疑了一會兒:“不知。”
白洪啞了。座客還以為是這祖孫兩一唱一和。
“白清沒說?”
裔卓搖頭。幹將劍原是重耳水天佩劍此事世人皆知,然而為何傳在裔卓手上,世人多認為是白山看重裔卓。其中巨細,就不是世人能知了,白清也從未在裔卓麵前提起過。
“白清那個小子!”白洪不滿之意滿臉,“那麼你對自己的身世也不清楚嗎?”白洪係緊馬車窗簾,問。
“是。”裔卓知道另有分辨,忙說。
“你是你爺爺第二個兒子,也就是白秋默的獨子。”
裔卓不明白老頭子為什麼要說這個。
“當年政變之時,秋默有大功,皇帝親賞幹將劍予他,以示對白家的器重。後來京城騷亂,秋默遇刺。你爺爺說,秋默智謀無雙英年早逝,幹將劍當傳與他的遺孤。就是你。”
“後來白音見你可憐,答應撫養,這才將你過繼給白清。”
裔卓緘默,在心裏冷笑。
重耳先推開房門看舞刀的重耳炎,大聲說:“炎兒,好生用這莫邪刀!”
馬車內,白洪告訴裔卓:“傳下來給你,是你爺爺對你的希望啊!”
重耳炎與白裔卓都是一笑。
然而,一個像熊熊烈火,一個卻似寂靜深淵。
同樣的一句話,什麼人說,什麼時候說,怎麼說,效果天差地別。
“你玩得也太過火了。”明日看著病床上的陸尹,說了這麼一句話。
“是他讓你來的?”
“你這樣做很危險。”
“我通知過他倆。你怎麼又回來了?”陸尹臉上寫著玩味和挑釁。
“哼。”
“我放心了。你走吧。”陸尹擺手。
瀟湘出來送客。明日盯著她的臉,“真好看。”
“重耳炎怎麼沒動手?”瀟湘問陸尹。
陸尹擺手:“我倒希望像他一樣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