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我的真心喂你的嘴(1 / 1)

我禁不得餓,一餓就跟狼似的四處找吃的。老公也禁不得餓,一餓就鑽牆覓縫做美食。所以我擅長做快餐,速戰速決型,比如將一盤冷餃子變成煎餃;他擅長精工細作,比如把一盆山楂熬成醬、把兩碗麵粉變成炸燒餅。

晚上調戲貓。伸一根手指衝它勾啊勾,就是那種“小妞,給本大爺笑一個,你不笑,本大爺給你笑一個”那種,舌頭還發出“嗒兒嗒兒”的聲音,它很識調戲,人立一躍,很興奮的樣子,刷刷跑跟前來了。

然後我左手一枚煎餃,右手一個炸燒餅——全是新鮮出爐的,誘惑它;中間一小碗山楂醬,當然,辣椒醬也是有的——就是不知道它的味蕾敏感不。我在和老公打賭,請它做評委,公正、客觀地評評看,誰才是我們家當之無愧的神廚一號。

辣椒醬是我昨天做的。

小五爪幹紅椒和普通的粗長幹紅椒各一半兒,小辣椒厲烈,大辣椒溫厚,中和一下,就老少都能吃了。快刀噔噔斬碎,再兩手把著刀背兒,用刀刃在辣椒碎上來回軋,要軋得更碎些、再碎些。

拿一塊瘦肉出來,切細丁,過油炸熟,撈出瀝幹,待用。芝麻炒熟,搓去細皮,待用。花生米炸熟,搓去細皮,擀碎,待用。

把辣椒碎、瘦肉丁兒、芝麻、花生碎放在廣口深盤裏,加一勺細鹽,拌勻。開火,倒新油入鍋,漸漸地油到八分熱,端起來往盤裏蒙頭一澆,滋啦有聲,一陣焦辣的香味呼地竄起,直衝麵門。好了,就這麼簡單。

剛做出的醬其實賣相並不好,要等過了一夜,辣椒的紅油滲出來,才能把一碗醬染得紅絲絲,光豔豔,像美女嘴上搽的胭脂一樣。

山楂醬是老公昨天做得的。

選個兒大、鮮豔、成熟飽滿的山楂果,去掉硬核,在清潔的絞餡機裏絞成果碎,再用手摶得軟熟如泥。然後坐鍋,放水,舀冰糖兩勺煮成糖水,再把山楂放進去熬啊熬。熬好冷卻後裝瓶,吃起來酸酸甜甜,跟初戀似的。

至於煎餃子,是用來圓我少年時的夢的。那時窮人家好容易吃一頓白菜粉條的素餡餃子,剩下一碗半碗的,冬寒時冷的年月裏,深夜朔風呼嘯,屋裏的人捅開煤火,支鍋,倒少許油,把餃子一個個搛進去,正麵反麵煎得金黃金黃的,夾起來的時候,還滋滋地冒油花呢,小心翼翼咬一口,燙!一股白氣竄出來,香味就四散逸開了。我爹一邊給餃子翻麵兒一邊咽口水,卻把煎好的餃子盛在粗瓷藍邊大碗裏,端給在被窩裏眼巴巴看著的我。那時候真不懂事,怎麼就不曉得讓爹吃呢!

這一手我現在學會了。老公的炸燒餅是跟我娘學的,硬麵,揪劑,擀得四四方方,左疊一道,右疊一道,上下再往回折一折,跟疊被窩似的。在光板板的麵兒上灑芝麻,用手“啪啪”拍兩下,把芝麻嵌進麵層裏,然後下油鍋,炸得鼓起來,跟蛤蟆似的,剛出鍋焦黃油脆,就蘿卜絲鹹菜,玉米粥,美食啊。老公是個不怕麻煩的,餓著肚子越發有力氣幹活。等他炸好了,我也把好幾個燒餅的脆皮摳著吃掉了。

比賽結果下來,這隻大胃女(母貓)對兩碗醬沒食欲,這是意料之中的事;吃了一隻煎餃,三分之一燒餅,撐得動不了,蹣跚著上床去睡了。結果就是這樣了:一比一,握手言和。

然後一家人坐一桌,女兒拿麵包片抹山楂醬,老母親也嚐了一點,酸得咧著嘴;老父親拿辣椒醬就饅頭,女兒也嚐了一點,專挑裏麵的肉粒吃,筋韌幹香,把她聰明的!他們一邊吃,我和老公一邊問:好吃不?好吃不?

燒餅和煎餃一掃光,一鍋粥也沒了。外麵風大雪大的,屋裏人暖暖和和,拍拍肚皮,咂著油光閃亮的嘴唇說:“飽了!”那一刻,不是幸福又是什麼。

偶見一段笑談:學問之美,在於使人一頭霧水;詩歌之美,在於煽動男女出軌;女人之美,在於蠢得無怨無悔;男人之美,在於說得白日見鬼……你看我和老公,紮圍裙、沾麵粉、舞菜刀、剁辣椒——“神廚”之美麼,大概就在於用我的真心,喂你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