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夜,涼而薄,像極了皇帝的心。
“放肆!朕怎麼會有你這樣的皇子,放浪形骸,不知檢點,不知天地為何物!”
南嶠安跪在席下,眼角被皇帝砸過來的座台擦破了口子。
“父皇,孩兒,孩兒如此做,都是有原因的。”
皇帝挑眉,冷哼一聲,“原因?什麼原因?你倒是說來讓朕聽聽。”
南嶠安抹了把眼淚,連磕了三個響頭,又繼續聲淚俱下:“孩兒這麼做,都是為了父皇。”皇帝被氣笑了,手指顫顫巍巍地指著南嶠安。
“為了朕!你堂堂皇子,府中有妾室,你卻非要到一些不幹淨的地方,居然,居然還同男子……你現在說你是為了朕,好,那你說說,你是如何為了朕!”
“回父皇,我與皇兄們,皆為天家子嗣,孩兒自知,孩兒生性愚鈍,不堪重用。論品行,比不上大皇兄,論學識,比不上三皇兄。孩兒有自知之明,所以從不敢妄想皇位,隻求父皇能憐憫一二,讓我做皇兄們的陪襯足矣。而孩兒接近男色,乃是因為一個道士所言,他說孩兒命裏犯煞,需得陽氣相克才好,這樣才不會影響父皇的命勢,孩兒,孩兒這才如此,還望父皇明察。”末了磕了個響頭。
此話一出,再加上南嶠安從未看起來如此可憐兮兮過,皇帝一時竟不知說什麼?
“司卿,你如何看?”
司穆昀怔在原地,出神許久,因為皇帝知曉南嶠安喜好男色的時間,提前了整整兩個月,這是不是說明,即便重生,一切也未必會按照前世的軌跡進行?
“司卿?”皇帝望了司穆昀一眼。
司穆昀行禮俯身道:“此乃陛下家事,臣,不敢妄言。”
“朕許你無罪。”
司穆昀看向南嶠安,怔了一下:“臣以為,六皇子為著陛下安危著想,乃是孝心,但如此之法實在不宜,且並無切實根據,可六皇子孝心不錯,若能好生教導,來日定能為陛下分憂。”
話落,南嶠安便眨巴著淚眼看向司穆昀,一副我見猶憐的樣子。
“那日後便由司卿親自教導,此事,不懲不賞,便罷了,但日後不可再行此事。”
“是父皇。”
“是……陛下。”
走在甬道上,南嶠安抹掉了眼淚,眉眼間透出些許狡黠之色,輕輕勾唇凝視著司穆昀。
“那日在暗香坊……”
“臣已經不記得了。”
南嶠安停了下來,蹙緊眉頭,冷聲道:“不記得了?”
司穆昀也停了下來,轉過頭看向南嶠安:“難道六皇子希望臣記得?”
司穆昀的目光灼灼,似乎能將他看透。
南嶠安不懼反笑,走近一步,將頭枕在他的肩膀上:“太師不害怕嗎?父皇可是命你日夜監看,時時教導我呢。”
司穆昀微微蹙眉,他總覺得,今世的南嶠安不太一樣,跟前世的他,大相徑庭。
前世的南嶠安,總是對他有些疏離,恐懼。
因為前世的司穆昀曾逼著他殺了一個又一個自己所認為所不忠之人,親手執刃,遍染鮮血。
會不會他也重生了?
一股念頭油然而生,“六皇子和碧水姑娘,近來可好?”
南嶠安退後一步,淡漠道:“碧水姑娘是何人?還是說,司太師也同旁人一樣,覺得本王喜好男色乃是有違常理,覺得本王淫蕩不堪?”
司穆昀頷首,不卑不亢道:“六皇子喜好,臣無權幹涉。”
“那便好,司太師想來還有事,嶠安先行一步,明日辰時,還望太師準時來我府上,悉心教導我。”
看著不斷朝自己靠近又擦肩而過的南嶠安,司穆昀始終一副淡漠的樣子,但看著他的背影,卻蹙緊了眉頭,眉眼間閃過一瞬寒厲。
皇家威嚴不容侵犯,皇帝親口玉言又豈容輕易。
“父皇,司太師乃是兒臣的太師,且兒臣已然習慣了司太師的教導,您讓他去教導嶠安,那兒臣,兒臣該由何人教導?”
貴妃窩在皇帝懷裏,一雙魅人的狐狸眼若有似無地飄向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