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目”(3)(2 / 3)

我淺笑道:“聽你的口氣,好像在說自己不是訪客。”

“是嗎?”他莞爾。“那麼,你又為什麼認為,我應該是訪客呢?”

“您和我一樣,都是朝聖天的幕僚,不是麼?”我凝望著他的瞳仁,“您暗殺了中嶽將軍魯雄,然後順理成章地入宮接替了他的位置,不都是為了喚醒神骸這個目的麼?而這些,不正是‘七柱’之一的訪客,應當完成的使命麼?”

江文煥彎起嘴角。

“我的確是女媧大人的幕僚,我所做的一切,也的確是為了完成自己的使命。或許如你所說,我是訪客,或許我不是。但這些都是無關緊要的事。現在你隻需要記住一點:你和我現在站在同樣的立場上。在這個商宮中,我是你唯一能夠信任的人。”

我與他對視著,輕笑道:“不管你是不是訪客,你都不像是個值得信任的人。”

江文煥聞言微笑。

“我們都是棋子,妲己姑娘。”他將食指在我們之間擺動,“但是我們能夠在充當棋子的過程中,順便實現一下自己的目的。隻要認識到這一點,你就會明白,我是個值得信任的人了。”

我望著他若遠若近的眼神,沉吟片刻,抬起眼簾問道:“那麼,我該怎樣信任你?”

江文煥滿意地笑。“你可以懷疑我說的話,但是一定要做好我囑托你做的事。”他說,“如今離神元的解放期限隻剩一年,在這一年內解放神骸與神匙的封印,就是我們的使命。這些妲己姑娘應該知道吧。”

我點頭。“不過,當年子契用玄鳥之咒將兩種力量封印,這種禁咒既不同於昆侖的煌天印,又不同於神元的時之封印,該如何解開它?”

江文煥說道:“玄鳥之咒看似玄妙,其實解封的方法很簡單:神骸與神匙是世間最偉大的兩種力量,不但永遠不會消逝,而且能夠記錄與其契合的宿主的記憶,也就是相柳與姬雪的記憶。而子契的玄鳥之咒,正是將這兩種力量的記憶封印,才使它們進入了沉睡狀態。所以,隻要給予神骸與神匙的宿主一定的暗示,令他們感受到被封印在靈魂深處的記憶,就能解開玄鳥之咒,解放神骸與神匙。

當然,暗示的成功還需要一個前提條件:受到暗示的宿主必須與相柳、姬雪一樣,都是合適的宿主。不過這個不必擔心,根據玄鳥之咒的規律,第三十代王族中神骸與神匙的宿主,必是合適的宿主無疑。”

我問道:“那麼,怎樣暗示,才能喚醒他們的記憶?”

江文煥微微閉目。“夢想破滅,棄世感,無路可走的絕望……”他睜開眼睛,嘴角淡然彎起。“凡人的意誌是靠彷徨支撐的,隻要摧毀他們的彷徨,就能粉碎他們現世的意誌,招蘇靈魂深處的記憶。對於凡人這種脆弱的生靈,摧毀他們彷徨的方法,實在是舉不勝舉。”

我沉思片刻,又問道:“你已經知道神骸的宿主是誰了麼?”

他頷首。“商王子受辛。”

我自語道果然是他。

江文煥說:“辛自幼受王族冷落,被眾人視為禍患,但是他的父王依然將他立為嫡子,對他寄予期望。在這一反一正的熏染下,他漸漸成長為一個誓死不屈從宿命、極有抱負與責任感的男子。”

“這樣的男子會輕易絕望麼?”

“不會。”江文煥淡淡一笑。“但他也是凡人,也有軟弱的一麵,而且這一麵甚至占據了他的大半個性格,他的堅強隻是覆蓋在軟弱上的一層屏障。至於如何擊碎這層屏障,我已經有了主意,不必妲己姑娘費心了。”

我不語。據說江文煥與子受辛是自小相識的摯友,但聽他講述子受辛的口氣,就像在講述一個毫不相識的路人,仿佛為了完成使命,可以毫不猶豫地殺死他一樣。如果江文煥不是在掩飾情感,那麼這種殘忍而負義的男子,是訪客也不足為奇了。

我又問道:“那麼神匙呢?”

他安然道:“神匙的事,女媧大人離開朝聖天之前已經安排好一切了。昆侖人不久後會應蓮家之約,前去鍾山營救蓮瑤的兒子。被昆侖收養的神匙宿主一定也會跟去。到時候,隻要殺掉其他昆侖人,再把宿主帶回朝聖天就可以了。”

我一怔,驚訝道:“這麼說,蓮家與昆侖的約定,全都是女媧大人設下的騙局?”

“你不知道麼?”他皺眉笑了笑,解釋道:“既然朝聖天已經得到了蓮瑤和寶蓮燈,作為誘餌的那個孩子就沒有什麼價值了,神已經暗中解除了他與蓮瑤的靈魂之結,並與蓮家約定,隻要他們配合朝聖天的計劃,將昆侖引誘到鍾山,就把那個孩子歸還蓮家。

蓮家接受了這個交易,於是囚禁申公豹為人質,並遣使與昆侖交涉。他們盤算的是,就算那個孩子回到蓮家,神依然可以隨時將他與蓮瑤的靈魂連接起來,所以他們決定將計就計,委托昆侖殺死那個孩子以絕後患。恐怕蓮家的使者,現在已經走在去昆侖的路上了。

可惜神早就猜透了他們把戲,暗中派遣數個強大的幕僚前去鍾山,隻要昆侖人一到那裏,就會被那群怪物殺戮殆盡。這樣一來,朝聖天就能得到神匙,鏟除昆侖,而蓮家依然什麼都得不到。”

神的計劃依然如此精細險辣,但我也已見怪不怪。

我問江文煥:“既然一切都準備完全,訪客大人召我進宮,豈不是平添了一個累贅?”

“怎麼會呢。”江文煥繞到琴台前,微笑著說:“妲己姑娘在喚醒神骸的計劃中,可是不折不扣的主角呢。”

我不解地望著他。

“我早就聽說,塗山妖族擁有世間最強大幻術,甚至能夠令人混淆現實、幻覺與夢境。”他輕輕一撥檀琴的宮弦,笑容變得詭異。“因此,對於子受辛的暗示,需要你的力量。”

我沉默了幾秒,問道:“我該怎麼做?”

他掠開垂在側臉的發線。“不必急著知道。時機一到,我自然會告訴你。現在我們必須先解決幾個近在眉睫的麻煩。”

我會意道:“呂族,東夷刺客,還有姬軒轅的後人。”

江文煥點頭。“兩個月後就是五年一度的四方召會了,呂族必將趁此機會刺殺王族,而姬落也已與蓮家聯手,打算一舉鏟除所有障礙,包括東夷、呂族,還有商宮中的朝聖天勢力,從而重振軒轅大業。至於東夷刺客,你應該已經知道此人是天簪師的棋子,所以他一定也會趁亂行刺商王,奪取神骸之力。”

“而我們則隔岸觀火,並且在保護好神骸宿主的前提下坐收漁利。”

他頷首,接著像想起了什麼似的,嘴角的弧度平緩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