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曉的那份報紙,經過精心策劃,已經是“萬事俱備,隻欠東風”。這東風就是一篇主打文章。打個比方吧,如果你有幸去參加一個宴會,宴會上總得有一道材料精良、製作精細、風味獨特、能讓客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大菜吧?要不然人家吃了半天,零零碎碎填飽了肚子,回家一想,今天都吃了些什麼呀?一樣也記不起來了。那多煞風景啊!請客的人也算是白花錢不落好,倒黴透了。
肖曉翻了很多報紙很多雜誌,始終沒有找到一篇合他心意的文章。自己動手寫呢?掂量掂量,又覺得沒有把握,萬一寫得不好,會把整張報紙的檔次都降低下來,他不敢冒那個險。
結果還是在一個偶然的機會裏,中學生金鈴救了他。世界上什麼叫緣分呢?肖曉覺得他和金鈴之間真的是有那麼點緣分。
那天放學後,肖曉在路上碰見了金鈴。當時她可憐巴巴地跟在幾個小男孩子身後,不斷地哀求他們:“放了它吧,放了它吧。”男孩子們手裏玩的是一隻灰不溜秋的鳥,他們把小鳥當風箏似的用一根線拴著,放飛到半空中,然後在頭頂掄著胳膊,讓那鳥一圈一圈地飛,冷不丁地還會一收線,鳥兒便撲棱著翅膀從半空中被拽回來,疲勞過度加上驚嚇過度,隔著毛皮都能看見那鳥的小心髒在急促地跳。
金鈴跑前跑後地,恨不能動手去搶回那隻鳥。她不住聲地說:“放了它,它快要死了,請你們放了它。”
男孩子們說:“憑什麼?是我們花錢買的,我們愛怎麼玩就怎麼玩。”
金鈴說:“那我把它買回來總行了吧?”
一個男孩子刁蠻地開出價錢:“行,我們花五塊錢買來的,你買回去得出十塊錢。”
另外的那些男孩子就一邊笑,一邊惡作劇地把鳥兒扔得更高,收得更猛,故意逗金鈴著急。
金鈴站在街邊手忙腳亂地找錢,掏了口袋又掏書包,甚至把文具盒都打開來搜了一遍,隻找到七塊多錢。她哀求他們:“七塊錢行不行?我隻有七塊。”
刁蠻的男孩子說:“七塊錢也行啊,那我就得把一隻鳥翅膀割下來留著。”
肖曉就在這樣的關鍵時刻走了過去,把三塊錢遞到了金鈴手中。
放走那隻可憐的小鳥之後,金鈴感激得恨不能抱住肖曉親一口。她告訴肖曉說:“今天你必須對我提一個要求,隻要與錢無關。”
肖曉很大方,學著電視裏武林英雄的口氣說:“不必了,大恩不言報。”
偏偏金鈴又是個不肯占人家便宜的人,攔著肖曉不讓他走,非要他提出一個要求不可。肖曉實在沒辦法,隻好說了他在辦一份《愛鳥報》,問金鈴能不能向他推薦一篇關於“鳥”的好文章?金鈴一聽就笑了,一點都不謙虛地說:“算你運氣好,我們學校也在辦《愛鳥報》,我一口氣為報紙寫了三篇文章,抄上去兩篇,還多了一篇,送你用吧。”說著她就從書包裏找出一張揉得皺巴巴的紙,遞給了肖曉。
肖曉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這麼好的文章,金鈴居然能一口氣寫三篇!而且還剩下一篇差點當廢紙扔掉!
金鈴的文章是這樣寫的:
城市上空的鳥
今年春天,媽媽的朋友從外地到南京來,一進家門就表示了她的驚喜:“猜猜我在你們南京發現了什麼?喜鵲!好家夥,一路走過來都聽見喳喳的叫,好像我真有什麼喜事。我都好多年沒聽見喜鵲叫了。”媽媽附和她說:“南京這兩年鳥兒是真多。”
其實喜鵲不稀罕,我在我們教室的窗台上還見到過一隻畫眉!那天正在上數學課,畫眉似乎也對三角幾何發生了興趣,一動不動地停在窗台上聽了許久,最後高興起來,竟偏一偏頭,揚一揚脖子,婉轉動聽地為我們免費獻上了一首歌。畫眉這一開口,非但全班同學肅然,連一向嚴厲的數學老師也走下講台,躡手躡腳地湊近了聽。那畫眉小小的身體,一身咖啡色羽毛,眼眶上長著兩道雪白的“長壽眉”,挺像一隻活夠了歲數的“鳥爺爺”。它那麼輕輕一開口,行了!全班師生馬上就喜歡上它了,恨不得它對我們的外語物理語文通通感興趣才好。
古人都說梧桐樹能引來鳳凰,我們家院子裏的那棵梧桐樹沒有引來鳳凰的本事,倒是引來了不少奇怪的鳥。有一種鳥像麻雀,卻比麻雀要漂亮一些,因為它頭頂上扣著一隻俏皮的小白帽。後來我查書,知道這種鳥的學名叫“白臉山雀”,吃害蟲很凶,是大大的益鳥。山雀既然姓“山”,怎麼跑到南京來落戶了呢?真是怪事。還有一種鳥,黑色,兩邊的翅膀上染兩圈白,飛起來,翅膀上的白圈圈像兩隻飛轉的車輪,叫人怎麼也看不夠。
至於麻雀,那就更多了,冬天下雪時我怕它們餓死,總是在窗台上撒一層米,第二天推窗一看,平嶄嶄的白雪上印著無數密密的小爪印,好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