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茜茜站起來,神情有些為難:“我願意的。可我不會畫畫,也不懂版麵設計……”
林茜茜說的是實話,在藝術上她沒有絲毫靈氣,美術作業的水平至今沒有超過一年級學生,常常被美術老師拎著本子當眾“展覽”。這沒辦法,你不能要求一個學習成績好的孩子同時也是音樂、舞蹈、美術等多方麵的天才。
梅老師說:“好吧,你坐下去吧。馬馭你呢?你有沒有辦好這張報紙的決心?”梅老師已經走到馬馭的座位前,不無期盼地盯住他的眼睛。
誰都知道馬馭的繪畫水平全班第一。從幼兒園的時候起他就一直參加市少年宮美術班學習,作品不止一次拿出去參賽,雖然從沒得到什麼獎,也算是畫得不錯的了。再說他腦子靈,會想點子,辦出一張漂亮的報紙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全班人的眼睛就都巴巴地盯住了他。
馬馭不慌不忙地站起來,做出很遺憾的樣子:“哎呀梅老師,你要是早說就好了,昨天我爸爸已經把我的畫具全部沒收,在考上外語學校之前嚴禁我畫畫。”
“特殊情況嘛!也是為班級作貢獻嘛!跟你爸爸好好商量一下。要不我來給他打個電話?”
“你找不到他。他出差了。”
梅老師又瞥了馬馭一眼,輕輕歎一口氣。馬馭這孩子一向自私,這毛病她是知道的,指望他作出犧牲看來不太容易。
大楊陽跳起來說:“老師我來辦!我願意!”
梅老師笑笑:“你有這份熱情,老師很高興。隻是你的字寫得不夠好,我希望我們班惟一的一份報紙能代表全班的最高水平。”
這一說,教室裏就靜默起來。本來還有包郝幾個也想躍躍欲試的,可想想自己的水平,隻好閉了口。這樣,能辦報的不肯辦,想辦的又不能辦,場麵就有點尷尬。
肖曉站起來說:“我覺得應該這樣:願意辦報的人都可以辦一份,最後選一張最好的。”
梅老師點頭:“那也好。你比老師想得更周到。”
肖曉又說:“我先報名,我願意辦一張。”
大楊陽和包郝幾個人都興奮起來,紛紛跟著報名。最後一統計,有十六個人報名。梅老師很高興。
當晚回家,肖曉向爺爺奶奶宣布了他要辦一張《愛鳥報》的消息。奶奶抱怨說:“都快升學考試了,還要辦報?人人都得辦?”肖曉就回答說:“不是人人,是一小部分人。”奶奶一聽就沉了臉,心想既然大部分人可以不辦,憑什麼要求她的孫子辦?奶奶覺得是老師欺負人。奶奶最忌諱的一樁事情就是別人欺負肖曉,肖曉是個沒娘的孩子,爸爸又常年遠在部隊,這麼可憐的孩子還要被人欺負,真是喪天良的事。奶奶放下手裏的活兒,理理頭發,拉拉衣服,氣衝衝地要出門找老師。肖曉死命拉著她說:“幹什麼呀?是我自己要求辦報的呀!”
奶奶恨恨地點著他的鼻子:“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傻?班上那幾個成績最好的怎麼不辦?你偏要能?人家都是有心計呢,怕耽誤考中學呢!”
肖曉說:“他們不肯辦,總要有人肯辦,不然老師有多傷心?說不定我辦得好,還能為我們班上增光。”
奶奶朝爺爺攤著手:“你看你這個傻孫子!”
爺爺笑眯眯的,他不敢當麵跟奶奶爭論,其實心裏挺欣賞肖曉的這股“傻”勁。小孩子就應該有這樣的集體榮譽感,要是小小年紀個個都修煉成“人精兒”,凡事隻知道打自己的算盤,這樣的民族將來怕是優秀不到哪兒去。
孫子辦報,爺爺自願當下手。先是選紙。紙不能太厚,厚了不像是“報”;也不能太薄,薄了不經橡皮擦,而畫畫寫寫的過程中總是免不了要擦的;更不能泛黃,黃巴巴的紙頭不夠美觀,用什麼樣的色彩都襯不出鮮豔……幾種情況一排除,剩下的可選性就不多了。奶奶提了個建議:用掛曆紙。掛曆反過來用,紙麵又滑又白,大小還正合適。可是肖曉拿一張試了試,紙質太好了,滑得太過分了,墨水和顏料都不吸收,寫的字用手指一擦,馬上糊個“大花臉”,不能用。
爺孫倆踩著凳子上天入地,把家裏的角角落落都搜尋了一遍,結果一無所獲。爺爺還試著把幾張十六開的紙對接起來,在反麵用糨糊粘上。可是粘好了一看,接頭處皺皺巴巴,氣得爺爺又把它扔了。爺爺說:“算了,別找了,明天你上學的時候,我去新華書店幫你買。”
爺爺說到做到,第二天書店一開門他就進去了。在三樓賣紙的櫃台裏,他摸、撚、比,還用自帶的鋼筆在邊角處點個極小的墨水點,看洇不洇水。後來他選中了一種專門用來畫水彩畫的紙,紙質厚厚的,滑得不怎麼膩手,白得不晃眼睛,比較有那麼點“溫柔敦厚”的意思。爺爺自言自語說:“好,就是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