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路走去,行到近山腳時,隻見瀝劍門巡邏的弟子逐漸增多,每個人都提著十二分的警覺,守衛不可謂不森嚴,也得以有魏成驚所領,才不至於發生衝突,否則,這些弟子多不認識莫紅湘與柳七,隻怕他們今日難以上山。
柳七一入廳內,經門人傳報,不至片刻,掌門人仇聶,三師兄吳矜,五師兄魏成鳴,六師兄秦落若齊聚廳內。聽聞小師妹回來眾人紛紛向莫紅湘做出圍攏,隻有掌門仇聶一人冷眼立在一旁,不作任何表態。
“成驚!”掌門人仇聶疾言厲色的說道,“交給你辦的事情辦成了嗎?”語氣強絕,不假辭色。
魏成驚急忙拱手,麵有愧色道:“回掌門,還沒有。”他見小師妹時隔四年終於得歸重聚,喜悅之色溢於言表。自然是想與師兄妹共享團圓之樂,竟忽略了門派內重事,掌門問責,他也沒齒無怨。
仇聶滿麵寒霜怒道:“如今瀝劍門危如累卵,你竟為一區區小事而棄瀝劍門存亡而不顧,你可知罪?”
魏成驚急忙跪下:“是,掌門教訓的是。”
此中人,人人都知瀝劍門危在旦夕,各勢力不日便會攻到。而魏成驚的任務便是向少林派求援,一來少林派慈悲為懷必不願江湖塗炭生靈,隻要好言相求相助應該不是難事。二來少林派武林泰鬥的身份,由少林出麵和解,想來江湖中人也不便拂逆少林派的麵子。如此一來隻要少林出麵,他們便可爭取些時間再圖良策。可魏成驚竟犯下了如此大的錯誤。
追根朔源,此番魏成驚犯錯也是歸於莫紅湘回來的時機實在是太巧了,莫紅湘自己心裏也不是滋味。
“仇聶!”莫紅湘大聲喊了出來,可後麵的話還沒說出口便被柳七攔止。這時秦洛若的目光才轉移到柳七身上。他不由得吃了一驚,隨後冷冷一笑,接著又是滿麵的妒意。
仇聶不顧莫紅湘的呼喊,對著五師弟魏成鳴道:“雖說魏成驚此次耽擱些行程,可如今也並不算晚,此次派你去接替你師兄的任務。”
“是。”魏成鳴接到任務後急匆匆的退了出去。
“魏成驚辦事不力,無視掌門人之令,按門規責以三十大板,以儆效尤”行刑之人受命,魏成驚也坦然受之。同門人麵上雖有不忍,勸阻是卻一人也無。柳七也示意莫紅湘不要插口。
仇聶話鋒一轉,對著莫紅湘疾言厲色的道:“這四年來你跑哪去了?”
莫紅湘本欲對他講出這些年來的一切,可是仇聶卻不給她半點機會開口。
隨後仇聶作色道:“你不顧瀝劍門存亡,不顧同門的擔憂,四年來音信無個,想來是未將瀝劍門放在心上,現在我也不必罰你,既然你已無留心,那麼你就去吧,瀝劍門從此再也無你的位置。”
小師妹大驚失色,知道掌門令出如山,自己竟是被逐出師門,心中一動竟是落下了淚來。
秦洛若見她落淚心下不忍,求情道:“小師妹還小,她不懂事,還請掌門給她一個機會。”
掌門“哼!”的一聲,拂袖便去,臨走前還留下一句:“天黑之前,我不希望再看到你!”
小師妹已泣不成聲,眾師兄都來好言相勸。隻有秦洛若一人破口大罵:“這仇聶不過是暫任掌門之位便作威作福,要是真當上掌門那還不翻上了天?”
魏成驚有氣無力的勸道:“師弟千萬別這麼說。掌門也是為了瀝劍門好。”
“好個屁!”秦洛若已然怒不可遏,“他要是為了瀝劍門就不會將你打的這麼重了,現在大戰在即,他把你打的這麼重還怎麼禦敵?”
魏成驚無話可說。從始至終吳矜始終未曾開口,此時他卻對著小師妹問道:“小師妹可否將這些年來的經過一五一十的與我們講出來?”
“好!”小師妹啜泣著道,話音裏帶著哭聲,秦洛若一見小師妹開口,他便不忍打斷,久而久之怒氣也漸漸平複。
莫紅湘道:“四年前我與大師兄、四師兄一起去尋師叔,途中我們看到了召集同門的訊號。我們知道六師兄也到了此處,本以為是秦師兄有了師叔的消息,可是我們到了集結的地方後,等待我們的卻是二師兄。”
這件事仇聶與魏成驚回來之後便與同門師兄弟講過,此刻莫紅湘所說的自然是再無驚奇。莫紅湘心痛於被革除師門並沒有注意到這些,隻是原原本本的將事情的經過講了出來。
柳七隨著莫紅湘的敘述,眼前的一幕清晰的映入腦海之中。
柳七推開了那扇鐵門,裏麵卻空無一人,也聽聞不到半點聲音。這個地方柳七再熟悉不過了,這裏是人鬼渡中的高閣,薛盛荀處理事務的居所。柳七現在隻想著要逃離這裏,但在他剛要走出樓閣的時候卻急忙閃回門後。
其時殺手團的殺手早已死盡,薛盛荀亦不知去向,莊園內、高閣裏本就一番淩亂殘破的景象,值錢的件物亦早已被人搬空。柳七萬沒想到他居然還會碰到他人。
柳七閃回門後定了定神,他更沒想到的是莊園內的其中一人竟赫然是那個不諳世故的小師妹。她身邊的自然就是她的大師兄仇聶以及四師兄魏成驚了。
他們三人對麵仍有一人持劍而立,留給柳七的是他的背影,柳七一眼就認出此人是誰,內心深處竟不覺間湧出一股深深的厭倦之意。
他們三人與那人顯然也是剛剛會麵,吃驚之色寫在了臉上,魏成驚驚道:“二師兄,你,你還活著?”
那人道:“我不過失蹤幾年,你們便盼著我死。現如今掌門師叔也失蹤了,你們會怎麼想呢?我很好奇。”他說話的語氣裏帶著殘酷的笑意。
仇聶冷聲喝道:“掌門師叔失蹤是不是與你有什麼關係?”
那人大笑道:“他是你們的掌門,你們為什麼要來問我?我何德何能能請到掌門人大駕?”
仇聶道:“那你引我們過來是什麼意思?”
那人道:“同門一場,我也不能不講情麵。我知道掌門人的所在,你們去尋他吧。”
“既然如此,那就多謝了。”仇聶勉強拱手謝道。
“不過……”那人拖著長長的尾音殘酷的笑道,“不過我有個條件。”
仇聶忽感心中升起一陣怒氣,可卻也強壓了下去,既然他能提出條件,那麼他給出的掌門人的線索的真實性必然不假。
“說吧。”仇聶冷聲道,“什麼條件。”
那人伸手一指:“她必須留下。”他的手指指向的正是莫紅湘。
莫紅湘吃了一驚,呆立在原地,竟完全不知所措。
仇聶的身上一陣栗栗發抖,顯然還在克製。可是魏成驚卻已克製不住,怒喝道:“不行!”
那人嘿嘿冷笑:“你呢?是不是也覺得不行?”他問的自然是仇聶,也隻有仇聶能代表他們的決定。
仇聶渾身顫抖,須發一根根豎立了起來,終於說出了兩個字:“不行。”
那人仰天一歎:“也罷,也罷,想不到師叔他老人家的地位在這群弟子眼中竟還不如一個小小師妹,師傅叔他老人家如若得知想必也會欣慰的跳進棺材之中了吧。而你們也不必如此興師動眾的出來搜尋,直接抬八抬大轎把小師妹迎回瀝劍門,請她做掌門也就是了。”
仇聶已是勃然大怒,喝道:“這是道義問題,你不要歪曲事實。”
“是,是,是。”那人冷笑道,“是道義問題,既然如此,請吧,我也就不送了。”
“不,我留下。”莫紅湘道,“我留下。”她的聲音很平穩,顯然已經下了很大的決心。
“不可。”仇聶與魏成驚同時開口道。
莫紅湘靜靜的道:“大師兄,四師兄。小師妹不懂事,給你們添麻煩了,不過這次我已經想明白了。這也是我唯一能為瀝劍門做到的事了。”
那人道:“對啊,這才是我們的小師妹,你能夠成長,師叔他老人家亦感欣慰。”
“你閉嘴!”仇聶怒喝。隨後又對著小師妹道:“你,你不必這樣。”
莫紅湘想努力的笑一笑,可是笑的很勉強:“我沒事的。他畢竟是我的二師兄。”
那人道:“沒錯,我再怎麼卑鄙,再怎麼無情,她始終也是我的小師妹,我與你們愛護她的心思是一樣的。若不是你們無力保護她的周全,我也不會提出這個要求了。”
仇聶喝道:“你閉嘴!”
那人道:“你根本就保護不了她,不然你怎麼會憤怒?不然她又怎麼會離你們而去呢?”
“夠了!”莫紅湘哭了出來,“夠了!”莫紅湘走到她二師兄的身旁,“這回你可以說了吧。”
“當然。”那人笑著將一個揉成一團的紙扔向仇聶:“師叔他老人家現在就在生悲崖,你按照那個圖所指的方向走就能找到。”
仇聶與魏成驚二人接過圖紙,不舍的看了莫紅湘幾眼隨後便離去。
走前還留下一句話:“等我們找到了師叔,我們就回來救你。”
那人冷笑道:“這就是道義,道義就是他們有這個想法卻不能說出口。道義就是你肯委屈自己他們便不會過多挽留。”
即便是性情隨和的小師妹此刻也不免大怒:“你說夠了沒有?”
“說夠了。”那人笑道,“談論一群死人畢竟是件晦氣的事情,自然說夠了。”
聽聞此言莫紅湘大驚失色:“你說什麼?”
“我說夠了,我不想說了。”
莫紅湘聽聞此言怒不可遏,舉起手掌正要拍下,卻被那人握在了手中。那人道:“目無尊長,師傅平日就是這麼教你對待師兄的嗎?”
莫紅湘悲憤交集,竟爾哭了出來:“二師兄,求求你,你跟我們回去好不好?你還是那個一直對我好的二師兄。我也一直是那個對你言聽計從的小師妹。我們師兄妹七人回到以前那樣融洽的日子好不好?”
“二師兄,你失蹤了之後我們也一直在找你,那時我還大哭了一場,就連晚上做夢的時候都夢見你回來了。斐龍哥哥,你不要再離開我們了,好不好?求求你。”
那人背轉過了身子,黯然道:“你走吧,一切都回不去了。你走的時候不要去嚐試找你的師叔以及師兄們。師叔他已經瘋了,無論誰去找師叔都會是死路一條。”
那人背轉了身子,此時柳七方能看清楚他的麵容,這個人果然就是斐龍。
小師妹縱然天真她倒也不傻,知道二師兄把自己留下是為了救自己。知道他是一番好意,對他的語氣也緩和了許多:“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我不能放任他們的生死於不顧,讓我一個人苟且偷生我也做不到。”
斐龍方待開口卻被一人打斷,柳七拖著疲憊的身子走到他們麵前,用著懶散的聲音說道:“你們含情脈脈,卿卿我我的到底說完了沒有,我聽都聽膩了。”
莫紅湘見有外人,而他卻誤解了自己與二師兄在這裏耳鬢廝磨,不由的臉上一紅。斐龍看向柳七,厲聲道:“是你。”
柳七嘿嘿一笑:“冤家路窄了不是。”
斐龍喝道:“難道你什麼閑事都要管嗎?”他掃了柳七一眼,了渾身上下的傷口不下二十處,衣服與臉上都是經大火燒灼過後的痕跡,沒想到還留下了活口,斐龍笑了笑,“今天你恐怕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柳七笑道:“那日你我與今日也是相若的情景,你也未能得了什麼好處,今日的結果不想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