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烏幹達回來近一年後,我再次出國。不過這次不是去非洲,也不是一個人出門。八月裏陽光明媚的一天,我和貝蘭達還有尼古拉斯一起在多倫多參加一個獨特的慶祝活動——老奶奶們的聚會。
幾天前我收到森帕的電子郵件,轉述了克莉絲汀關於督察的消息。督察員來履行了義務,但對學校的臨時廚房提出了異議,並以沒有垃圾坑為由,拒絕讓我們通過檢查。我心裏明白,他們還是想要賄賂。其他學校的廚房更糟糕,但我不會向腐敗低頭。那卡印第安納之友準備在下次慈善晚宴上為新廚房募款,我們很快就可以開工。
我再次等待斯蒂芬·劉易斯基金會延續他們的資助。對他們的幫助,我們非常感激,但我也希望我們能自力更生一些,不需如此依賴他們。
我們在機場等著接人,我發現自己幾乎和尼古拉斯一樣坐立不安。每次見到他離開座位,跑到落地窗前看到港的飛機,我都很想和他一起跑過去。
“他們什麼時候來?”尼古拉斯問。
“很快。”貝蘭達說,他們的飛機晚點了。
“奶奶來嗎?”尼古拉斯爬到我後麵的座位上,趴在我的肩膀上往前看。
“不,”貝蘭達說,“但你姑姑克莉絲汀會來。她和兩個老奶奶一起來,芙蕾達和萊達。”
“他們在那兒。”尼古拉斯說,突然指著一群身著五彩長裙和頭巾的老嫗。
“不,不是她們,”我說,“克莉絲汀和芙蕾達像你媽媽一樣是短頭發。”共有一百位祖母從非洲飛來參加此次活動,我們已經看到許多老奶奶被誌願者接走了。
祖母聚會是2006年國際老奶奶大會的先導活動,主辦方是斯蒂芬·劉易斯基金會,旨在讓非洲和加拿大的祖母們共聚一堂,增進聯係。在十一個有基金會資助項目的黑非洲國家,當地祖母和項目服務人員受邀參加論壇,講述他們與所在地區艾滋疫情的鬥爭經曆。加拿大祖母負責將她們的故事告訴全國各地的人們,讓非洲的苦難為更多人所知,並募集更多的慈善資金。
那卡受邀選送一位工作人員和兩位老奶奶,然而,選擇老奶奶代表殊為不易。我們本想選送撫育孤兒最多的祖母,但主辦方要求代表必須會說英語。所以最後我們選中了芙蕾達,她是學校創始人之一,以及萊達·戴佐拉。萊達是那卡小學社區管理委員會成員。她是退休教師,非常熱心教育,雖已年近七旬,但還收養了三個那卡的孤兒。她無疑是我見過的最有愛心的人之一。她的丈夫為那卡的校舍買了第一批磚,也是學校管理委員會的顧問,他們夫婦一直是學校的重要支持者。
“他們來了!”尼古拉斯喊道。
三個熟悉的身影緩步向我們走來:芙蕾達身著紮染的紫紅色長裙,雖有幾分疲憊,但精神很好;萊達穿著黑色和金色相間的長裙,脖子上繞著亮紅色的圍巾;後麵是克莉絲汀,提著兩個旅行包。三人都是首次來美洲,顯然都穿上了她們最好的衣服。
“特威西格耶!”芙蕾達大聲叫出我的名字。
她們臉上的疲憊消失了,幾乎是跑向我們。尼古拉斯興奮得跳了起來。
“就算我們現在死去,”芙蕾達激動地擁抱我,“也是死而無憾。我們已經看到了世界有多大,真的好幸福。”
我笑了起來,她們隻去過機場和機艙啊。“你要看的東西還多著呢!”
“老師們向你問好,”芙蕾達說,“還有學生們。”
“媽媽和爸爸也讓我問候你。”克莉絲汀補充道。
“我還帶來了學生們的信。”芙蕾達把手伸向她的包。
“以後會有時間的。”我說。已經在機場等了兩個小時,我想盡快帶她們去位於瑞爾森大學的酒店,她們要在那裏住一周左右。現在她們需要盡快入住,領取會議材料和一些補助。
去酒店的路上,我們聊了她們的航班和在阿姆斯特丹的轉機,也問了家裏人的情況,但在汽車停到酒店門前的那一刻,所有的談話都中止了。這座白色和褐色相間的高層建築聳立在周圍的樹木中間,萊達看到它時,什麼也沒說,但眉頭緊鎖。
辦好入住手續,得知她們的房間在十一層,她看起來更加焦慮了。
電梯是她們將要麵對的一係列挑戰中的第一個。克莉絲汀耐心地教她們使用按鈕,但當電梯開始上升,我能感覺到兩位老奶奶都在擔心自己的安全。等到電梯門打開,雙腳踏上走廊的地毯,她們才鬆了一口氣。
她們的房間是分開的,各有一張單人床,但共用衛生間和淋浴設備。斯蒂芬·劉易斯基金會為每位客人準備了禮籃,內有水果、麵包、茶和咖啡。窗戶的視野非常好,可以望見多倫多的鬧市區和它的眾多摩天大樓,但芙蕾達和萊達暫時都不敢靠近窗戶。
“住在這裏就像是待在懸崖邊上。”萊達說。
我們本打算老奶奶們一到就帶她們出去吃晚飯,但芙蕾達和萊達目前的精神狀態過於緊張。她們每人都得到了360加元的補助,起初不知道彙率是多少,後來發覺自己攜帶的是一筆巨款,不禁有些害怕。她們堅持第一晚就留在自己的房間裏,吃籃子裏的麵包和水果就行。我們也理解她們需要休息和調整,於是很快離開了。
“你想留在這裏睡覺嗎?”我問克莉絲汀,覺得她可能也會有點累。
“我還是回到烏幹達再睡吧。”她說。
我們來到國會大道上一家名為“豪斯”的餐廳,晚飯後一起回到市區的一所小房子,房東布裏丹是基金會的朋友。克莉絲汀告訴我一些父母和學校的消息,我們一直談到深夜,然後我送她回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