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我又來到酒店,芙蕾達和萊達看起來放鬆一些了。她們穿戴整齊,準備出門,但克莉絲汀卻有些不高興。
“唉,她們做什麼都要我幫忙,”她說,“沒有我她們不敢離開房間。我隻好帶她們下樓吃早飯,然後又陪著她們回房間換衣服。她們甚至不敢按電梯的按鈕。”
“她們有一個適應的過程。”我說。克莉絲汀畢竟年輕些,也去過幾次坎帕拉。“這對她們實在不容易。”
上午我們駕車遊覽市區,參觀了港口、國家電視塔和唐人街。
下午老奶奶們睡了一會兒,然後準備參加斯蒂芬·劉易斯基金會的晚宴,地點就在酒店餐廳。自助餐桌旁,身著鮮豔的橙色、黃色和紅色衣服的女士組成了一道亮麗的風景線。老奶奶們很高興,說總算吃到了“真正的食物”而不是三明治,但蔬菜色拉讓她們驚訝不已。
“這裏的人就這麼生吃東西,怎麼身體還很好?”萊達問。“人又不是羊和牛,可以直接吃草。”
在烏幹達,特別是農村,水和土壤常常因人畜的糞便而受到汙染,生吃食物絕對不安全。所以當地傳統隻允許生吃水果。
“他們不僅菜可以生吃,”我說,“肉也可以。”
“吃生肉?”芙蕾達盯著她的盤子,小心翼翼地碰碰裏麵的牛肉。
“日本餐館裏有壽司,”我解釋道,“人們直接吃生魚片或者和米飯一起吃。”
坐在附近的人一定以為我在講笑話,因為老奶奶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主持人向大家介紹了斯蒂芬·劉易斯先生,他是聯合國非洲艾滋病問題特使,也是“基金會和老奶奶”項目的締造者。人們感謝他的貢獻,並鼓起了掌。老奶奶們開始把注意力從食物轉向講台上的老紳士,他戴著眼鏡、頭發花白,身穿藍襯衫、灰西裝。他歡迎老奶奶們從非洲來到多倫多,此時芙蕾達和萊達的表情好像是十幾歲的少女愛上了同齡的男孩,笑容異常燦爛。由於經常去項目點參觀,很多劉易斯基金會的受助者都見過斯蒂芬,但那卡的位置比較偏遠,而他的日程又很緊張,所以目前他還沒來過。
不過基金會的其他工作人員來過那卡。他們通常資助小型草根組織,重要的是,也會認真考察受助的每個項目,每年都派顧問來評估項目進程。我們的首位顧問是路西·斯坦尼茨,多虧她從坎帕拉長途跋涉來到學校,那卡才能獲得資助。她去其他項目點隻需要幾小時,往返那卡則需要幾天。但露西認為這麼做很值得,我想她一到那裏就喜歡上了我們的孩子。
活動正式開始是在周五上午。老奶奶們乘著學校大巴來到喬治布朗學院的大禮堂。三百位和藹愉快的祖母讓現場氣氛相當溫暖,其中兩百名來自加拿大,另外一百名來自各個黑非洲國家,包括肯尼亞、馬拉維、莫桑比克、納米比亞、盧旺達、南非、斯威士蘭、坦桑尼亞、烏幹達、讚比亞和津巴布韋。
斯蒂芬·劉易斯開始演講,聽眾很快安靜下來。
“歡迎大家今天來這裏,”他說,“很難相信來自世界上這麼多地方的人們終於共聚一堂了。”他感謝他的女兒伊蓮娜·蘭斯伯格·劉易斯組織本次活動,以及眾多誌願者的幫助。伊蓮娜早些時候告訴我們,活動的一切都是捐贈的:房間、紀念T恤、書籍資料和參觀門票。人們都非常願意幫助老奶奶。
“我來這裏不是為了演講,”斯蒂芬說,“榮耀屬於你們,你們才是主角。你們經曆過很多苦難,我們希望更多的人聽到你們的聲音。”
接著安吉麗·凱德走上前來,她是一位嬌小的金發女士,短發很幹練,笑容很溫暖。她是土生土長的貝寧人,也是聯合國兒童基金會的親善大使,深知非洲老奶奶們的不易。
“Ashe e maman, ashe e maman afi rika. Maman afi rika!”她唱起歌。
人群激動起來,加入到合唱中並拍著手。她在歌唱著非洲,歌唱它的心靈、它的力量,很多女士隨之站起來,在過道上起舞。平時居住在地球兩端的祖母們手拉著手、肩並著肩,語言、文化和曆史的障礙在這一刻不複存在,真正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她們都愛自己的孩子和孫輩,都關心周圍的人,都渴望終結世上的苦難,她們的聲音應該廣為人知。
演唱結束後,人們開始清晰地發出自己的聲音。
一位南非老奶奶說自己有兩個女兒、一個孫兒死於艾滋病,她努力照料著僅有的一個已經感染艾滋病的孫兒。另一位讚比亞婦女說,她直接照料著八個孤兒,還在孤兒院幫助照看另外六十個孩子。烏幹達一位感染艾滋病的祖母說自己曾在采石場工作,還做些手藝活以供養二十八名家屬。一位南非婦女勇敢地講出了她最痛苦的回憶,她的兒子發現自己染上艾滋病後,把汽油澆在身上,點火自殺身亡。
加拿大老奶奶則向非洲老奶奶提問題,驚訝於她們在如此貧困、艱辛、不斷失去親人的環境下,還能堅持下來。她們也想知道如何提供更多的幫助。非洲老奶奶想知道她們去世以後,誰來照料她們的孫輩、有無相關的援助項目。與會者彼此之間敞開心扉、坦誠交流。雙方都有自己的希望和恐懼,但她們最終意識到目標是共同的。政府製定的法律法規、撥發的專項資金也許無法惠及那些最需要幫助的人,或者遠水解不了近渴,但在場的女士有能力決定自己的命運。祖母們正通過各種各樣的方式,向非洲孤兒伸出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