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我跟母親說起了建學校的事。當時父親並不在家,可我總感覺早就有人跟他說過了,因為就在我準備出去晨跑的時候,他已經洞悉了我的計劃。我走出門去,碰到他站在我麵前,手裏握著鋤頭。
“我怎麼聽說你要建學校呢?”他問我。
我坐了下來,彎腰去係鞋帶。
“我跟貝蘭達都說好了。”我說。
“可為什麼要建學校呢?這兒的學校已經夠多了,路前麵不就有一所嗎!”
“我們要給孤兒辦一所學校。”
“孤兒!啊!孤兒上得起學嗎?”
“我們要辦完全免費的學校,不僅不收學費,還給他們發統一的校服,學習用品也不收錢。”
“這得花多少錢,你知道嗎?”
“我們會想辦法的。”我也隻能這樣回答他。
他嘭的一聲把鋤頭杵在草地上,似乎有點生氣。“好吧,你如果有錢沒地方花,就都給我拿來。”
父親這次的反應和我想的一樣。我給家裏建房子就是不想讓母親整天為那牆上的洞操心,她一直自己用泥巴去默默補好。後來房子建好了,父親也沒說過謝謝。每次回來我都往家裏大包小包的帶東西,就是想讓他們在村裏過得好些。可是,父親從未表示過什麼,似乎從未滿足過。
我傾身向前去拉腳筋,對他說道,“卡農古地區還有好多孩子上不起學,得有人幫幫他們,幫幫那卡葉茲村的人。”
“呸,”父親有點急了,“你建個學校就想改變那卡葉茲村?”
“可是教育改變了我呀!”說完,我就站了起來,兩手放在腰間,來回做伸展運動。
隻聽父親嘟嘟囔囔著:“你從小就是這樣為所欲為,強得跟頭驢似的!”
父親這麼快就讓步了,這著實讓我吃了一驚。
“孤兒學校會有用的,你將來就知道了。”我告訴他。
父親沒再說什麼就走開了。
做完最後一個伸展運動,我快步走上那條路上,上坡跑離父母住的那所房子。我微微地笑了,父親的話很對,我一直強得跟頭驢似的。
還記得小時候,母親總會在夜裏關緊木窗防止蚊子進來。她不僅把門關得嚴嚴實實的,還用廢舊物堵住牆上裂開的縫,怕我們染上瘧疾。
可即便是這樣,微光還是會從茅草屋頂上鑽進來,宣告黎明的降臨。通常,克莉絲汀和費達起床後要先出去打水,然後回來換衣服上學,我總是被她們叮叮咣咣的聲音吵醒。但大多數時候,我還是會跟她們一起起床,那時的我隻有四五歲大。有一天早上醒來,我突然有了自己的小心思。我躺在香蕉葉編的墊子上,假裝還在熟睡,母親那件層層疊疊的青黃色長袍把我蒙得嚴嚴實實的,我一動也不動。
“那是我的腰帶。”費達大聲喊著。
“才不是呢!”克莉絲汀的話裏帶著姐姐特有的威嚴。
“別鬧了!”
一場打鬧轉瞬即發,突然,費達跌坐在我旁邊的墊子上,我屏住呼吸。因為這樣的爭鬥通常是以克莉絲汀的勝利而告終,如果我醒著,她準會拿我出氣,而我也會生氣地把她推到一邊。但這一次,我沒有反應。我想去上學,這一次,我一定要到教室裏去!
“快來吃早飯啦!”母親喊道,“來洗洗手!”
聽到母親在喊她們,她倆就趕緊衝出房去,門卻半開著。我眯著眼,看著她們跑出去又跑回來,手裏拿著熱騰騰的牛奶,還有烤土豆、木薯。她們穿著淺綠色的短袖連衣裙,腰間還有白色的帶子點綴著,這是她們的校服。整理好自己的著裝,她們就盤著腿坐在門口的棕墊上開始吃東西。木薯的香甜立刻吸引了我,饞得我隻想跳出來不去想自己的那點小心思,但那隻是一刹那的衝動。
“快點吧,”母親一邊說,一邊往門口看,“要遲到了!”
“都怨費達!”克莉絲汀趕忙說。
“才不怨我呢!”費達回了她一句。
克莉絲汀悄悄伸出一條腿碰了費達一下,誰知牛奶就從費達的杯裏灑了出來。
“別鬧了!”
“鬧夠了吧!”母親有點生氣了,“噢,我的天啊!我要拿這倆人怎麼辦呀?”
她們隻好作罷,乖乖地吃飯,但我一看費達那表情就知道,她才不會罷休呢!母親過來遞給她們一人一份午飯,都用香蕉葉包著。本來,我還能嚐嚐剩下的木薯,但看到她們把它塞到袋子裏轉眼就要跟母親走出去了,我就沒心思去想吃的了。現在不走更待何時!趁著母親還沒回來,我趕緊跑到後院,轟走門邊的小雞。
“去!”我朝它們喊道,但它們跟沒聽到似的動也不動。
後院由帶刺的仙人掌圍著,左邊那個棚子是廚房,角落是個羊圈,對麵還有個廁所。被繩索拴著的羊兒在咩咩地叫著。我跳過小泥坑,跑向羊圈,伸手就抓住了那隻最老的母羊的耳朵,這黑白相間的家夥耳朵還挺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