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 穿越影子穀(2 / 3)

“快坐下!”費達的聲音突然變得很清晰,也很大。

我跌坐在香蕉葉編成的墊子上,把腿伸了出來,當鮮血從傷口處流出來的時候,麻木的感覺沒有了,我的心裏滿是恐懼。我真想大哭一場,可我已經長大了,大孩子是不能哭的。可是我還沒有完全長大,這個時候真希望母親能在這裏陪著我。

費達回來的時候,拿來了父親去教堂才穿的白襯衣,她強忍著淚水把它緊緊纏在了我的腿上,“我去找人來幫忙!”

費達離開之後,我的腿就開始鑽心的痛。鮮血浸透了父親的襯衫,把墊子也染紅了。我想向上帝祈禱,可我也明白這時候自己最需要的是醫生、是醫院,現在他們都遠在天邊。

沒一會兒,院子裏的場麵就混亂了。鄰家婦女跑著進進出出,還大聲地哭喊著,男人們也都被叫了回來。

“我早就跟你說過了!”父親回來之後就開始斥責我,嘴裏滿是啤酒的味道,不過他還是俯下身來檢查了我的腿。其他人都不可靠,可是現在父親喝了酒,看著他的眼窩就覺得他是在做白日夢。

鄰居的兩個婦女將他推到一邊,用幹淨的布重新包紮了我的傷口,但血還是在往外滲。如果這時母親在這兒,她會知道怎麼來照顧我。門外的醉漢們空著手進來了,他們沒有找到擔架。

“我們把他背過去!”父親突然做出了這個決定。

他把我拉起來按到胸前,疼痛仿佛要撕裂我的身體,我隻好緊緊抓住他的肩膀。

父親把我拖到門口,每動一下都是一陣劇痛。我肯定活不下去了,失血這麼多,醫院又這麼遠。想到這些,我的視線漸漸變得模糊了。

“快點!”同行的幾個人有點慢,父親不由得抱怨了幾句。

我們沒走多遠,他的呼吸就變得非常急促,手臂一直在顫抖。“我平時讓你吃得太多了,”他說,“都快跟斷奶的牛犢子一樣重了。”

他讓另一名醉漢背著我繼續往前走,那一刻我不知道哪個會更糟——疼痛還是恐懼。即使父親喝了酒,他也會保護我,可其他人就有可能摔到我。我的心裏很緊張,不由地在心裏默默祈禱快點到醫院。

沿著馬路往下走就到了十字路口,路兩邊都用籬笆圍著。通常隻要五分鍾我就能從家裏跑到這兒,可這一次卻感覺花了好幾個小時。每走一步,每換一個人,這種疼痛就會增加一分。

“還是得用個擔架,”父親抱怨道,“這速度太慢了,快點吧!”

我希望自己能看到通往坎布加的碎石路,可是眼前隻有趕著牛羊的小孩。看著這群滿身血漬的醉漢,他們簡直嚇呆了。有的婦女還有小姑娘從花園裏往外張望著,她們的眼睛緊盯著我腿上浸紅的繃帶,看樣子是以為我快要死了。我知道她們的想法沒錯,這時候我唯一的希望是能握著母親的手,聽到她安慰我的聲音。

“小心點!”父親喊道。

走到大路上的時候,父親已經沒力氣再罵了,他的眼神看起來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要不是我傷得這麼嚴重,他肯定會拿羊鞭教訓我一頓,作為對我爬樹的懲罰。然而現在,他什麼都沒有說,這是最讓我害怕的,他好像知道我快要死了。

我感到很虛弱,意識時有時無。

坎布加醫院坐落在通往魯昆吉裏的那條路上,濃密的樹陰下隻有一棟低矮的白色磚瓦樓。我們進入了一個昏暗的房間,那個醉漢把我交給了父親。回到父親的懷裏之後我著實鬆了一口氣,但這裏消毒劑和嘔吐物的味道讓我難以呼吸。

我掙紮著,可身體還是太虛弱了。“我不想……”

“噓……”父親示意我別出聲。

我們慢慢移到接待桌前,一個穿藍白製服的女孩正在讀桌上成堆的文件,除了她還有一些人,坐在靠牆的長椅上。

“需要幫忙嗎?”那女孩看起來比克莉絲汀要大一點。

“他的腿折了,得趕緊給縫上!”父親說,“你沒看到他腿上都是血嗎?”

“醫生不在,”她說,“今天過節,大家都慶祝去了。”

“那就把他找回來。”

“但是他……”

“去找他!”

女孩連忙站了起來,點了點頭。“你們稍等一下。”說完,她抓起裙擺朝著側廊跑去。

“竟然沒有醫生!”父親的手緊緊地抓著我,“這算什麼醫院啊?”

那個女孩回來的時候,後麵跟著一位穿著同樣製服的老護士,她梳到腦後的頭發用白頭巾包了起來。看到我腿上浸著血的繃帶,她連忙把手放在我額頭上摸了一下。

“天啊!”她說,“趕緊把這孩子放到床上去!”

說完這話,她立馬領著我們擠過擁堵的病房來到了另一間屋子裏,這屋裏到處都是酒精味,打開的窗戶邊上還有一張床。有幾個人從自己的床上往我們這邊看了看,他們的眼睛發黃,很顯然是得了瘧疾。不過,大多數病人都還在睡覺。

父親把我放在硬床墊上,這又是一陣劇痛,我忍不住哭了出來。

“會好起來的。”護士一邊安慰我,一邊解開臨時係在我腿上的繃帶,血塊在傷口處形成了淤積,像是黑色的果凍。我之前沒有清理出紮在腿裏的碎片,甚至連碰都沒碰。那一刻,我隻想逃離這個地方,把這難看的傷口遠遠地拋到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