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5章(2 / 2)

“聽醫生講梁增福說:“明處長的高血壓症狀時輕時重,主要受情緒影響太大。前些天由血壓高帶來的一係列的並發症,才算剛剛控製住,就聽到判決這一兩天就要下來的消息。於是她焦躁不安,提出來想見家裏所有的親人,否則拒絕一切治療,拒絕一切進食。看守所領導說正在請示上級,很快就會有答複。誰知……唉!”他咂咂嘴,不知道下麵的話該如何說是好。

市委幾大班子領導和廖天倫的鄰居們聞訊趕來,不少人含悲忍淚。

醫院這邊的事處理完了。殯儀館也落實了具體時間。

這天清晨,為明如鏡的送別是靜悄悄的。

廖家執意不讓任何外人參加送葬。廖家老小強忍著哭泣,分別坐在兩輛車上。緊跟著靈車的是廖家大兒子廖大龍和二兒子廖大勇,他哥倆坐在兩邊,將父親廖天倫夾在中間;緊隨著的是醫院的麵包車,除了廖曉雲、王靈丫、貝爾、格格,還有一定要來的院黨委書記薑海峰和鍾國慶;再有就是鄭銳。鄭銳坐在最後一排最邊上的位置,眼睛的視線一直朝著窗外。他到底來不來為他的準嶽母送行,是由廖曉雲決定的。從這一刻起,他將在壞家所處的位置才公開化;王靈丫也是從這一刻,才弄清楚鄭銳已經成了廖曉雲的男人。雖說王靈丫表麵上裝愣裝傻裝糊塗有她獨到的技巧,但她內心世界的酸楚泛起的巨浪翻滾是抑製不住的。心說:真是奇了怪了。鄭銳這小子怎麼就攪和到廖家來了呢?鄭銳如果與廖曉雲結合起來對付她,那可真是珠聯璧合,相得益彰,不把她置於死地才鬼呢?眼淚是從心底溢出來的,她似乎看見了自己的窮途末路,甚至想到,她歸天的時候,或許比來送婆婆明如鏡的人還要少。一股寒氣逼進了骨頭縫裏,她渾身一哆嗦,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靈車緩緩地駛進了殯儀館,在東北角最小的悼念廳前停了下來。

在殯儀館工作人員按程序辦理火化手續這個空當,大家都圍在廖天倫身邊,說著近乎內容相同的話語,意思是給他安慰,要他保重自己。廖天倫坐在小休息室的沙發上,麵朝著東南方向的一個牆角,目光呆滯,臉上的肌肉硬板著,不管誰說什麼,他一點表情也沒有。這更讓人替他捏著把汗。廖天倫又能說什麼呢?作為一名共產黨的領導幹部,竟然連自己的家庭自己的愛人都沒有管住管好,除了慚愧,就剩下對跟了自己一輩子的愛人那份情感的難以割舍啊!

告別儀式即將開始,而歐陽秋童尚未露麵。鍾國慶往廳外跑了幾趟,心急如火。廖大龍說不能再等了,怕父親的身體吃不消。薑海峰也說:“看樣子秋童是來不了啊。”而廖大勇和廖曉雲都堅持再稍等等,也隻好稍往後推遲進行了。

話音剛落,在廳外觀望的廖大勇喊了一句:“童姐來了!”人們一下子將目光集中過去,每個人的心也都被提了起來。歐陽秋童是被兩名女同誌護送著走向這邊的,她似乎是個木偶,動作機械,步子沉甸甸的。再走近些,人們看清楚了她的那張沒有血色沒有生機的臉,有幾縷散落的頭發在風中飄蕩,隻有那雙眼睛還能依稀找到她往日的沉靜。廖曉雲迎過去和她擁抱在一起,而她還跟傻子似的木然地站著。貝爾躲在爸爸的背後,偷偷的看著媽媽,卻不言不語,到底也沒有跑過去跟媽媽抱在一起,倒是格格怯生生的拉住了大媽的手。

廖天倫被兩個兒子攙扶過來了,歐陽秋童的表情稍微發生了一點點變化,僅僅是眉宇之間抽動了兩下,若不細心觀察根本看不出來的。廖天倫走近秋童時,緊繃著雙唇,顫顫巍巍地伸出大手在秋童左肩頭拍了兩下,便一手拉著孫子貝爾,另一隻手拉著孫女格格走近了老伴明如鏡的遺體,好半天愣在那裏,沒有悼詞,沒有親人講話,也沒有哀樂,是廖天倫老淚縱橫的喊了一句:“如鏡,你好糊塗啊!”拉開了告別儀式的序幕。

終於,歐陽秋童那張木然的臉上嘴角發生了移位,由平直變得下拉。突然,她兩腿一軟,“撲通”一聲雙膝下跪,麵對遺體迸出一個字:“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