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榆無言,簫子楊卻開口道:“鬼尊所言差矣,榆兒魂魄受損,忘了一些事情,但既忘了那便是忘了,無論如何你能讓他看到的皆不再是他的回憶。”
玉修眉頭微凝,低沉著聲音道:“這是靈漪與他真實的記憶,自然亦可算是他的回憶。”
“不……”簫子楊把折扇一層一層的疊好,笑道:“隻是故事而已。”
玉修語滯,不再理會簫子楊,凝視著蕭榆再次問道:“你不想記起忘掉的事情麼,你忍心讓靈漪為你如此痛苦麼。”
蕭榆低下頭,沉思了許久,想起了昨夜的琴曲,那一隻迷茫的《相思》。
“過去無論記不記得,都已成了過去,而李師妹是今日的她,我若真心喜歡她,縱然不再記得過往,亦終究會喜歡上她,但若我喜歡的隻是過往,就算知道了,也已不再是現在的她了……鬼尊前輩,此事便算了吧……”
玉修冷冷的望著蕭榆,許久冷哼一聲,道:“沒曾想你還能悟到這一層……不過道歸道理歸理,塵緣有那些多的無法超脫,對與錯本就難做定論……今日這記憶,你不看也得看!
玉修猛然站起,雙目再次化作了無盡的混沌,正虛殿中猛然籠罩下一股氣息,說不清楚是怎樣的感覺,虛妄渺茫,像是正個世界都墜入了無邊的夢靨。
玉修的出手毫無征兆,大殿中幾乎所有人都無法做出反應。
除了簫子楊。
在玉修霍然站起的那刻,簫子楊也離開了靠椅,大殿的時光好似在某一刻陷入了靜止,在錯位般的扭曲之後,一切又恢複到了原本的模樣。
似乎是不住運轉的大道不經意間打了個盹,於是宇宙在某一刻停滯後再次向前。大殿的一切皆沒有改變,不同的隻有站立的玉修與簫子楊。
“你……”
一記交手,玉修眼中似乎閃過疑惑,以及隱晦更深的些許情緒。
她看向簫子楊,一動不動的凝視著,像是要在他身上找出什麼,或是印證什麼……
突然,玉修探手虛握,空虛猛然扭曲,在玉修虛握著的手中,一柄以黑為底燃燒著朵朵藍色蓮花的長劍憑空浮現。
正虛大殿裏的空氣驟然間變得沉重,大殿似乎微微顫抖起來,太虛山似乎微微顫抖起來,整個世界似乎微微顫抖起來。
時隔一萬年,鬼尊再次握住了劍。
天地似乎都在那無法承受的沉重壓迫下微微顫抖。
“塵緣難測,無法超脫,不能勘破,唯一依仗的隻有茫茫中一點本心,榆兒本心如此,鬼尊莫再強求。”
簫子楊搖擺著折扇,站在蕭榆前,麵對玉修那真正驚天動地的氣勢,猶若不曾感受般,緩緩說到。
玉修身後的嬋姬見此不由有些驚駭,三年前仙妖穀一見,她對簫子楊的評價就已頗高,但未曾想竟已高到了如此地步。
“你瘋啦!”嬋姬抓住玉修握劍的手,傳聲道“蕭榆本心如此,而且你……這又是何必呢。”
但是玉修沒有理會嬋姬,隻是握著劍,凝視著簫子楊,看得很深很深。
“鬼尊重傷萬載,無法治愈,若從此不再動用真元,或許還有數千年的時間……”簫子楊視玉修的氣勢於無物,淡然道。
“千年或百年,又有何不同,我已等了一萬年,如今還需的,最多也不過百年了。”
“活下去,或許會有意想不到事讓你想要的不止百年,而鬼尊等待的,亦或許並非是你想要的。”
“我在等什麼你不知道麼!”
“鬼尊所想,我自然無法知曉。”
玉修凝視著簫子楊陷入了沉默,嬋姬明顯能夠感受到她此刻紛亂的氣息,急道:“你到底想幹什麼!”
玉修還是沒有回答,忽而震開嬋姬的手,一劍揮出,直取簫子楊,大殿的所有人在這一刻隻覺自己墜入了一片虛妄無垠的世界中,沒有天,沒有地,沒有光,甚至沒有黑暗,隻有一片混沌,與混沌中唯一剩下的一抹氣息,那是玉修的劍氣!
鬼尊劍出,天地不再,大道停滯,化成枉然的虛無,沒有邊際的絕望。
然而下一刻,似乎一陣清風自混沌中生出,輕輕吹開一切虛無,不知是過了一刹那,還是慢慢長長已然千萬載,總之混沌化開,變作了黑白,而後綠樹蒼天,斑駁紛繁的色彩繽紛了世界,天地又現出了真實。
正虛殿內,簫子楊的手中多了一柄劍。
“鬼尊何必執著。”
“你真的不知道?”
“不知。”
玉修點了點頭。
“或許……是我認錯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