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修於大殿內環視一周,把眾人百態收入眼底,麵上掛著的白紗隱去的不單是玉她的容顏,她整個人都似朦朧在淡淡的白霧裏,那身大紫色的鮮豔長裙,乍一看是這樣的耀眼,細一品卻越發模糊不清。
玉修大約微微一笑,道:“婚嫁之事自然需得你情我願……”她頓了頓,看向陸吟雪,又望過黃星蘭,“但你們或許不曾知道,早在三年之前蕭榆與小徒早已定情許誓,相托終身。”
此言一出,自入殿後便一直雙手相扣低頭垂目,縮在王彥焉身旁的黃星蘭猛的抬起來頭,雖然死命壓抑著自己終究沒有發出聲音,但從她已無法掩飾的眼神中不難得知,她心中被這一句話激起的狂潮驚濤。
而陸吟雪這邊,一直豪不退縮直視玉修的雙眼,忽而有了些躲閃,原先那無畏的氣勢頃刻間消散一空,似乎有些不安的往哥哥身邊靠了靠,從來高昂著的頭顱,微微的,低了下去。
玉修此言的威力不可謂不大,正如之前所說的,修士間的婚嫁之事最為重要的自然是你情我願,而且作為蕭榆長輩的簫子楊也早已聲名不會幹涉,如此若蕭榆真的早與李靈漪兩情相悅,那今日陸吟風與柳夢緣真人的提親不過是個笑話罷了。
正虛殿中沉默下來,柳夢緣與陸吟風已無話可說,畢竟縱然你舌綻蓮花,又怎能抵得上再簡單不過的兩情相悅呢?定親成婚說到底本就不是什麼複雜的事情,玉修算是一句話徹底堵住了另外兩方的嘴。
蕭榆幾次欲言,無奈在李靈漪那蓄滿了複雜情緒的注視中,什麼也沒能說出來……
“小師弟,這是真的?”打破沉默的是王彥焉,以她對蕭榆的了解,輕易看出了蕭榆此刻的反常,雖然她與蕭榆情勝親姐弟,隻要蕭榆喜歡她當然也不會反對,但從蕭榆的反應,王彥焉明顯感到此事大約並非玉修說的那般摸樣。
“師姐……我……”蕭榆支吾著不知如何回答,這一下殿中的所有人都看出了事情的異常,所有的目光同一時間彙集在了蕭榆的身上。
“我什麼我!你身在太虛山上,難道還有什麼顧慮不成?”
“不……不,不是的。”蕭榆搖了搖頭,低垂著眼,不知是害怕麵對王彥焉的質問,還是害怕看到李靈漪已蘊藏著淚光的雙眸。
“那你說,鬼尊前輩說的是不是真的。”
“或許,是真的……”蕭榆深深一歎,終究還是直視向李靈漪,那是一種蕭榆自己都無法說清的感情“但我已不記得分毫關於李師妹的事情了……”
兩行清淚終究滑落了下來,雖然早就知道或許蕭榆再也不會記起過去,雖然在三個月前的長安城裏已經過了一次撕心裂肺的哭泣,但今日,當蕭榆再次說出了這樣的事實,李靈漪的心頭還是像被狠狠刺了一劍,血色霎時間退去,蒼白的臉似乎死去,她若遭重擊踉蹌的退後,要不是宋文娟把她接在懷裏,或許就要軟倒在地。
“李師妹……對不起……”看著李靈漪刹那的憔悴,蕭榆裏沒由來的一痛,腳已跨出一步,手已抬在半空,然而,還是停了下來,不知應當如何,不知還能如何……唯有對不起,像是最為無力的歎息。
李靈漪一聲哽咽,卻用手死死捂住了嘴,淚,劃過手上,落在地上,都是破碎,她掙開母親的懷抱,跑出了大殿正堂。
“靈漪!”宋文娟與玉修喊對視一眼,宋文娟追了過去。
“你怎能讓一位女子如此傷心!”玉修已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那雙本就朦朧的眼頃刻間化成了無窮的虛妄。
蕭榆渾身猛的僵住,似失去了魂魄,陷落在玉修那混沌的世界中,無法掙脫。
“塵緣而已,鬼尊何止執著。”
簫子楊依舊坐在那尊巨大的靠椅上,折扇輕搖間似有一陣微風拂去,繚繞在蕭榆身旁替他吹散了所有虛妄。
蕭榆空洞的眼恢複了清明,隻是這片刻,背後已濕透冷汗。
“別別別……”嬋姬見勢不對,趕緊扯住玉修,向太虛諸人道“她這人就著毛病,看不得男男女女的苦情故事,你們別在意……別在意……”言罷在玉修耳邊傳音道:“我的情聖姐姐啊,你明知道你自己看不得這些事情就別來嘛,現在你可不是一個人……想死也別讓我墊背啊。”
玉修瞪了嬋姬一眼,冷哼一聲,終究坐了回去。
“你聚氣築基魂魄受損,忘了靈漪,這也不能怪你……”玉修平靜下心情,緩緩道“但我已用鬼道查看過靈漪的記憶,如今我可以施法讓你把忘記的找回來……”
蕭榆一怔,心中似乎猛的顫抖,有些不安,幾許彷徨,特別在他感受到了黃星蘭與陸吟雪目光後,某種隱隱的擔憂甚至恐懼,泛在心頭。
“怎麼,你不想記起忘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