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雲欲雨 第三十六章 沉靜的東宮(一)(1 / 2)

夏日的第一場雨充分展現了夏的熱情,一場雨後是否海棠依舊,或是綠肥紅瘦,對於長安城的百姓們來說都不是什麼重要。大半日的雷雨飄搖,連接著一整夜的黑暗沉默,當第二日的黎明帶來晨光之時,長安猶若新生的清新,有著一種前所未有輕鬆感,泥土的香和雨後的涼,混合在濕潤的空氣中沁入心肺,使人舒爽。

於是在那一個雷雨交加的暗淡午後所莫名產生的某種壓抑與心悸被百姓們淡忘了去,那個曾混合著鋪天蓋地的嘩嘩雨聲,由遙遠而至的馬蹄所帶來的那個血腥沙場的消息,也似乎終於在這個清晨脫掉了它的血味,讓回憶起它來的長安百姓們回到了本應當的反應,得到了本應當的驕傲鼓舞。

雨後的長安如此美好,早前皇後的死並沒在多給百姓們留下額外的惋惜,而昨日那個暴雨滂沱雷電狂亂的沉重午後在乾元殿裏發生的一切也注定不會有太多的人知曉,百姓們不會知道在那個雷雨中的乾元殿裏,帝國的頂層亦閃過了駭人的驚雷,他們不會知道,那個被大唐子民給予了未來希望的太子成為了被雷電擊倒的最大一棵樹。

所以在這個美好的清晨,長安城裏理所應當的洋溢著輕鬆的欣喜,舒爽的愉悅,於是連帶著在長安城裏閑逛的蕭榆也變得輕鬆坦蕩了許多。

“世俗中的詩詞文章多了,各式各樣的道理便也多了起來,像那所謂‘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聖人之道,終究也隻是一人一家之言,對對錯錯,真真假假,誰又能說清?”

酒樓臨窗最好的兩個座位上,蕭榆和陳明舉杯閑談,恰聽到唱曲兒的歌女唱到了那文豪範大家登樓有感,論述那聖人之道的段子,便隨意向陳明說道。

哪知陳明還未發表什麼看法,那唱曲兒的女子倒是停了下來,向蕭榆問道:“那這位公子認為,如何才能擔得上聖人的稱號呢?”

陳明帶蕭榆來賞景飲酒的酒樓當然不是普通的地方,這一座位於長安城北的酒樓坐北朝南背靠皇城,在整個長安都算是一等一的高樓加上長安城由北到南地勢漸高是以身處樓上臨窗向南而望可以把整座長安盡收眼中,單隻論這視線之廣風光之闊便不難擔上長安第一酒樓的名頭,且雖然這家酒樓統一的隻有南窗,向北麵皇城的方向是密不透風的牆,但隻說其能夠在鄰近皇城的地方建樓如此之高,便不難知曉此樓背景深厚,實非一般人能夠想象。

這樣酒樓當然不是老百姓們能夠來的地方,事實上縱然是身為陳國老尚書二子的陳明也是第一次坐在頂樓靠窗的頭等位置,這都是托了蕭榆的福。酒樓老板背景深厚對於宮中訊息渠道不少,太虛門真傳仙架長安的事自然是知道的,是以掌櫃一看到蕭榆腰間那塊宮裏所贈的金牌便才知了蕭榆身份,生意人本來比之普通人就更為敬畏鬼神運數,且不說蕭榆身份之尊貴,隻就那對於神鬼的敬畏便注定了酒樓老板不敢怠慢分毫,再加上陳明與蕭榆今次來得早,頂樓上還一個客人都沒有,於是老板當機立斷的決定今日酒樓對外歇業,專門伺候這位仙門聖教裏出來的神仙人物,希望能沾染了些許仙氣,把這已爬至百尺竿頭的事業更進那麼一小步,再不濟,至少也得常常久久的保持下去才好。

非凡的酒樓,能夠請來唱曲的歌女自然也不會是無名無姓之輩,事實上掌櫃的為了能讓蕭榆滿意還特意請來了長安城裏最為有名的歌女柳依,確切來說這位已然不能以歌女稱呼了,除了宮中那位至尊的邀請外,其餘人想請她開口都需看她心情,這樣的名望已是當之無愧的大家,而今日之所以答應了酒樓在這樣早的時辰趕來唱曲,為了見一見傳說中太虛門的神仙人物自然是最大的原因。

但見到蕭榆之始柳依便有了些失望,或許這就是所謂見麵不如聞名,在那些流傳坊間的傳說中太虛門與其門中那些被百姓尊為仙神的修士們都是那樣的虛無縹緲,給人留下了無限的想象空間,以至於在柳依這樣藝者的眼中便有了無所束縛沒有定型的美,如濃霧中的花般似乎彙集了所有對於美好的向往與寄托。

今日終於見到了太虛門中之人,且據說在太虛門中擁有十分高的地位,但柳依終究是難以抑製的失望了,雖說蕭榆相貌英俊言行間氣度不凡十分符合話本中那神仙人物的描寫,且不得不承認他擁有著常人所沒有的某種氣質,讓他的一舉一動都顯得說不出的順暢,似乎風吹葉搖般自然,可柳依還是覺得,在她的想象中,那太虛仙門裏的出塵仙人們並不該是這個模樣,雖然她也說不出究竟該是個什麼模樣,但至少蕭榆的這些還應該是遠遠不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