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雲欲雨 第三十五章 雷雨(1 / 2)

長安的春已走到了它的盡頭,日光漸漸退去了它的溫柔開始顯露出那熾熱的一麵,長安城裏的樹木已然做好了迎接夏的準備,越來越多悠閑老者聚集在綠蔭下談天下棋,看那玩耍的孩童,回憶著曾經的青春,而沉默了一年的蟬們也終於又開始發出自己的聲音。

一切都如往年的每一個夏日般平靜祥和,縱使慢慢炎熱起來的天氣逼出了不少汗珠,但長安城裏的百姓們依舊不焦不躁的享受著他們多年來平穩的日子。遠方那做每每在史書上留下濃墨重彩的絕燕關,那大約已進行到了關鍵時刻的戰爭,似乎並沒有給長安的百姓們造成太多的影響,或許有著牽掛孩兒的母親,或許有著思念丈夫的妻子,或許有著等待父親的孩兒,但更多的時候,那場大約把鮮血淌成河水的戰爭隻不過是茶餘飯後用來表示自己知之國事的百姓們津津樂道的談資。

晚春時那場神異的雪大約被帝國祭祀解釋成了天降祥瑞,而前皇後的葬禮已經在不久之前隆重的舉行,如那一場忽而來忽而去的雪一般,舉國哀悼的素絹也未能將長安染白太久,斑斕多姿的世界終是需要斑斕多姿的外表,在這座龐大的花花都市裏,每一座酒樓都大約有著自己的故事,所以那交換的觥籌是不會停的,每一座青樓也有著各自的婉約,所以那煙花巷裏的歌舞詩不會停的,酒肉歌舞,絲竹管弦,吃喝出唱跳出一個鼎盛輝煌的大唐帝國,如以往的每一年每一夏,以至於今後的每一年每一夏,似乎會永遠的持續下去,所以大唐帝國也是不能停下來的。

皇後死了,新的皇後便該理所應當的登上舞台,母儀天下,展示作為大唐最高貴的女性而所應當具有的女性之美,包括賢德包括睿智。

新皇後的人選,有些出乎意料,但也可以稱得上情理之中:柳妃一個在外沒有任何世家背景,一個隻為李崇煥誕下一女,一個從不插足過朝政被甚至於極少大臣見過的妃子一躍成為了皇後,確實出乎了不少人的意料,但作為這些年來李崇煥最為寵愛的妃子,柳妃的後位又是這樣的順理成章,因為無論存在著多少的疑惑與猜測,隻要李崇煥想且認定,那在如今的大唐便也足夠了。

所以當前皇後下葬七日之後,柳貴妃踏著大紅鳳毯走上日月台,從李崇煥的手中接過那枚象征著大唐帝國女性至高權力與尊貴的金璽,盈盈轉身麵對日月高台下嚴整的軍士與整個大唐的權力上層,當李崇煥忽而高喊一聲:“百官朝拜新後。”

那些低首默立的官員們也隻震驚了片刻猶豫了瞬間,便向著李崇煥,向著柳皇後,曲下了雙膝匍匐朝拜,而作為大唐帝國第一位受到了百官朝拜的皇後,柳皇後亦驚駭的望向李崇煥,看到了他自信的笑意,於是她亦自信的高舉金璽麵對百官,與李崇煥共同享受著整個帝國至高權力的榮光。

……

“轟隆!”

一聲雷鳴,帶來了長安第一場勢若傾盆的夏雨,雷電交加,銀蛇亂舞,天地間的自然巨力展現了它的肅殺,熱烈的日光被厚重的黑雲重重遮住,雲層壓得極低,似乎把天空中束縛著它的桎梏拉到了極限,不知何時便會轟然落下,碾碎掉整個凡塵世界。

自然如此浩蕩,天威滂沱若斯,所以當它以肅殺的一麵呈現給那渺小的眾生,在這白晝如夜的雷雨籠罩中,長安也不由自主的被那肅殺籠罩得戰戰兢兢。

於是當數騎飛騎的哆哆馬蹄在這個雨聲轟鳴雷電撼天的午後衝入玄武門,當那係著紅綢的身著黑甲的騎士們一路高喊著絕燕關大捷,吳國降服的消息時,長安城中的百姓似乎第一次感受到了某種來自遙遠沙場的悸動,某種由風沙渾濁著鮮血所帶來的驚心。急促的馬蹄回響在更為急促的雨聲中,恍然間,似乎千軍萬馬衝入了長安。這個本應當喜慶的消息,這個本應該讓長安百姓們又一次為自己強大帝國驕傲的呼喊,在這樣肅殺的雨中,驚哭了本就瑟瑟的孩童,讓一路不知多少人家莫名惶恐的關上了門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