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已去，晚霞最後的餘暉也終於倒在了天際不知多麼遙遠的地方，因為家中有兩位身負公職的朝廷官員，所以與別的官宦府邸一樣，陳府的作息總是十分規律的，當然，至少表麵上是這樣。
安靜的府邸中，某座房間內大約還點著一盞油燈，暗黃的光線透過紙窗隱隱韻開。
屋內，蕭榆按著腦袋坐在桌邊，推開陳明遞來的茶，有些無奈道：“我方才剛在陳尚書那聊了許久，怎麼現下又輪到陳兄你了……”
陳明把蕭榆推回的茶杯，又慢慢的推了給他，頗有些小心翼翼的觀察著蕭榆神情，似乎想在他那張臉上找出些什麼東西，但大約是沒有找到。
“蕭兄說笑了，父親與蕭兄談的是我大唐國事，乃關係萬萬百姓的大事，而我想與蕭兄談的最多也隻能算個雜碎罷了。”
蕭榆無奈搖了搖頭，道：“昨夜東宮刺殺與皇後身亡的事情你定然已打聽到了，再由我來說，也不過就是那個摸樣。”
聽蕭榆說起昨夜之事，陳明平日裏常掛嘴角的笑意盡數收斂，頗有些不同尋常的肅然，他沒說事情，先向蕭榆問道：“蕭兄，周圍可有旁人能夠聽到我兩對話？”
蕭榆略微沉默了片刻答道：“除非有真仙降臨，否則不可能再有第三人能夠聽到。”
陳明點了點頭凝眉道：“昨夜東宮晚宴，想來蕭兄也能猜到，我如今雖未入仕途，但卻是太子的心腹之人，不客氣的說亦是將來太子登基後手握重權的肱骨大臣。”
蕭榆不置可否，等待著陳明下文。
“太子自幼聰穎，這些年更是已漸進展露出了一名優秀帝王所應該有的氣質手段，多年來聖上都對太子器重有加，早先便恩賜了太子可著大紅龍袍這樣從未有過的殊榮，若以此發展太子今後傳承社稷神器登臨我大唐大統決計沒有絲毫疑問……”
陳明的話被蕭榆擺手打斷。
蕭榆道：“我說陳兄，你想與我說些什麼便直說吧，扯這許多廢話幹嘛……”
陳明笑了笑，像他這樣的人那臉皮早已修煉得比絕燕關的城牆還厚，被蕭榆這麼一說當然不會表露什麼尷尬，當然也更不敢對眼前這位與自己平輩相稱實則身份與背後的實力比整個大唐帝國都要超出千萬倍的人物計較什麼麵子不麵子的問題。
麵子這東西，說貴也貴，說便宜也是很容易就便宜得一塌糊塗，陳明身為太虛門外傳弟子，比一般人更為清除太虛門的底蘊力量，若說在如今的太子今後的皇上李世仁麵前，麵子還有那麼幾分價值，那在蕭榆麵前，他的麵子就實在不是什麼東西了，然而就是懷著如此一種卑微心態的陳明，在與蕭榆的相處中，卻也能坦然與其平輩相稱，坦然與其言笑隨意，從不讓蕭榆感到分毫卑躬屈膝的惡感，這其中存在著的精確把握與分寸拿捏實在是世俗中蕭榆還未曾學習到的一門大學問。
“嗬嗬……跟家裏老頭子和大哥相處慣了，說起話來多少也有些官麵上的囉嗦，讓蕭兄見笑了。如此我便直說吧，如今陛下與太子因為出兵之事矛盾愈發明顯，我擔心陛下會對太子生出些旁的心思，蕭兄依你在宮裏所見，昨夜刺殺有沒有可能是陛下所為。”
蕭榆撐著腦袋想了想，很是隨意的說到：“應該不會。”
陳明略有些緊凝的眉毛微微一開，興奮的追問：“為何？”
“憑感覺。”
“……”
蕭榆看陳明猛然間目光呆滯，不由有些好笑，解釋道：“或許察言觀色這些東西我與你相去甚遠，但修道之人體悟大道追求本質，若以修士的眼光來看一個人，往往很容易判斷某些時刻一個流露情緒的人所流露情緒的真假……太子遇刺與皇後身亡，這兩件事讓唐皇帝很氣憤，我能感覺得到，至少在皇後寢宮裏的時候，這氣憤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