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雲欲雨 第三十二章 再見(1 / 2)

蕭榆在那座從外邊看上去應該很不起眼的小山丘上呆了很久,直到天空中本還清朗透徹的陽光變得微微厚重,漸漸濃鬱起晚霞的紅,他才緩緩下山,穿過長安城外那寫滿了漂泊塵埃的客棧酒家,走過威武莊嚴的長安西白虎大門,依舊接受了兩側守軍的集體致敬,隻是這一次蕭榆並沒有如之前那樣不理不睬的走過,他放慢本就不快的腳步,一一向致敬的軍人們還了禮數,周到得讓一幹守軍莫名其妙以致有些心驚肉跳。

這不是之前那法力浩蕩的蒙麵女子所構造而出半真半假的虛妄世界,且那一番不鹹不淡的對話,那一杯接著一杯的美酒,雖未真能消除了蕭榆心頭的困擾,可終究若一陣清風吹散了幾許愁雲,蕭榆今早頗有些糟糕的心情輕鬆了許多,是以在蒙麵女子走後,重歸真實世界的蕭榆不再讓無法解決的事情困擾,不再沉默的思考那些如今還虛無縹緲的猜測。

夕陽西下,披戴著橘色的溫暖,蕭榆終於回到了自己在長安城的落腳之處,伸手推開了陳府的大門。

大門高大而厚重,在緩緩開啟之時發出一陣悶悶的吱呀聲,似乎不可承受的呻吟。

這一個聲音引起了陳府內那些焦急等待著的人們的注意,於是在那聲似乎承受著不可承受之重的呻吟聲響起之時,府內數到目光齊齊投在了大門的方向,那裏,斜陽橘紅青衫翩翩,那裏,蕭榆就在那裏。

蕭榆就在那裏,讓在早朝之時受到了太大震動的陳國老尚書放下了心,蕭榆就在那裏,讓自昨夜開始就心緒不寧的陳明二公子鬆了口氣,蕭榆就在那,陳府內那一襲如火般燃燒著的紅裙,懷抱雪白寶劍的女子,李靈漪就如此猝不及防的,在那一扇大門忽然而緩緩開啟之後,再次與蕭榆相見。

“我的蕭公子啊!你要是再不回來……”陳明見到了蕭榆下意識的快步上前,口中念叨著關於他一夜一日提心吊膽的埋怨,隻是走到一半,話出半截,卻忽而覺得某種寂靜正包圍籠罩著這座在整個長安都頗有威望的府邸。

於是陳明猛然定住,他看到了蕭榆在某個刹那後僵住的神情,看到了那位嬌柔絕美卻散發出一種霸道淩厲的氣息讓身懷些許道行的自己每每不敢直視的女子,在門開的瞬間後泛紅的雙眸。

所以陳明退了開去,沒有追問心底迫切希望知道的關於昨夜東宮的問題,所以陳國老尚書也退了開去,沒有詢問太虛門是否願意援助大唐以保障皇家安全的國家大事。

陳府中的所有人,在某一時間的沉默之後,或有意或無意,盡數離開了前院,留下一個花草欣欣,斜陽依依,寧靜沉默的地方,留給了推門而入的蕭榆,留給了淚光蒙蒙的李靈漪。

在太虛山上那一邊朝思暮想一邊咬牙切齒的兩年苦苦等待歲月中,李靈漪曾無數次想象過再次與蕭榆見麵的景象。或許自己應該給這個脫險後不報個平安且一消失就是兩年之久的混蛋一些苦頭,或是對他不理不睬,或是幹脆便如那並不算遙遠但已然像夢一般的從前那樣,給他幾劍。或許他會在一見麵之時便猛地衝上來把自己緊緊抱住,就像兩年前地底深淵下生死抉擇時那樣緊緊的擁抱,而後對自己訴說他的想念與遠走兩年的原因,然後自己再考慮考慮是不是可以原諒他……

然而千萬的想象埋怨,總是籠罩在濃濃思戀之下那帶著些許酸澀的甜美,當今日李靈漪直麵自己兩年來愈釀愈沉的思戀之時,她忽而發現,什麼埋怨什麼解釋都不過風止之時那輕飄飄的薄霧,風來了,薄霧自然無影無蹤,而此時蕭榆回到了她的麵前,這些也當然全都不再重要。

兩行淚滑落在她的臉頰上,李靈漪朱唇輕起,顫抖著說不出話來,她一身如火的紅熾熱而霸道的火紅,在這一刻與斜陽那流淌著的柔和餘暉一道化成了一池溫潤的水,靜靜的等待著,那輕輕落葉的觸動,等待著泛起重逢的漣漪。或許要一個不曾在對於修士來說二十載短暫的生命裏體會過的吻,或許要一個在深淵下無聲的誓言般沉醉的擁抱,或許隻需一聲熟悉而溫馨的李師妹,李靈漪如那一池沉寂的水等待著,等待沉默後某一刻期盼的淚光……